“别再看,别再看……”
无须对面的男人警告,学子自觉地在心中暗暗地严厉地一遍遍地警告着自己。仿佛只要再回头看一眼,就构成了对他人财物的侵犯罪行似的。
背后传来啪的一响……
学子断定,是那只挑在脚尖上的拖鞋掉下了。
“你没听见我的话啊!”
男人生气了。
没有回答。
啪、啪、啪……
显然,是另一只穿着拖鞋的脚一级级蹦下大理石台阶的声音。
“你以为我肯定舍不得打你是不是?!”
男人霍地站了起来……
男人这句话使学子明白了,那使他感到强烈**的白皙的身体,并非属于一个什么女人,而是属于他将要辅导的学生,属于一名去年落榜的高三女生。
他在头脑中自行推倒了以前多次当家教老师积累下来的全部经验。而那些经验之中很有些是堪称宝贵的。他也辅导过初中的女生。她和背后这一个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既是少女看去也完全是少女的样子,而背后这一个,似乎完全不是。起码在他是这么感觉的。虽然他看见的只是她的身体,还没有看见她的脸。
在那初中女生面前,他是很有几分师道尊严的。她也都很尊敬他这一名清华学子。事实上她都不知道他是以一省之高考状元的荣耀考入清华的。此点他在她面前是讳莫如深的。倘她知道了,他确信,他将不仅仅被尊敬,肯定还被崇拜。但是背后那一个,他究竟该如何辅导她呢?她又会以什么样的一种心理接受他的辅导呢?
学子因她对自己具有的**性而心乱如麻。
他开始对此番家教感到害怕了。
“老太婆真讨厌,总是把空调开得这么热!哎,老爸,咱们别墅这边换一名男佣行不行啊?外国就时兴男佣!咱们家也该在中国引导引导这个新潮流啦!……”
语调娇嗲而又流露着霸悍。随着脚步声,红睡衣从学子眼前飘过,飘到了他对面的沙发那儿。红睡衣一旋,前襟分为两片旋了开来。那小姐双手将衣裙往上一提,就要学她父亲刚才的样子叠腿坐在他对面。
在她将坐下还没坐下之际,那当父亲的房地产商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将她拖向自己,接着为她系睡衣的腰带。那时她仿佛不经意似的,扭头看他。学子并没有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根本连看也不看她。学子的目光违背了他自己的理性的命令。她扭头看他时,他也不经意似的转脸看起她来。他是在完全凭感觉判断她已看着自己以后才朝她转过脸去的,目光带点儿惊讶,仿佛直至那一时刻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他望着她,偏不将目光移开,如同望着照相机的镜头。而她也定定地望着他,嚼着口香糖,不时吹出大大的糖泡。一脸的漠然,漠然中混杂着傲慢无礼和让人分不清是二百五还是丝毫也没了羞耻感的那么一股子劲儿。
她的父亲给她系好了腰带之后说:“那就给你介绍一下吧……”
她打断她父亲的话说:“用不着了。清华的,哪一个省两年前的理科高考状元,你们又给我请的家教,不就是这么个人吗?”
她说时,也不坐,仍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她父亲说:“怎么这么说话,不能学得对人有礼貌点儿吗?”
她说:“我跟谁学?谁又对我有过礼貌了?”
而学子冷冷地说:“先生,您的女儿太没教养。我在考虑,我是否适合做她的家教老师。”
当父亲的连忙说:“适合,你适合。我越来越觉得你适合了!”
她父亲又训斥道:“你正经一点儿不行吗?”
她反而一转身大笑起来。
“笑什么?!”——那当父亲的也猛一转身,目光四睃,看样子是想找一件什么东西实施或曾有过的家法,却自然是并没发现什么可以随手拿起对女儿重加教训的东西,于是复转过身,呆望大笑不止的女儿,跺了下脚。
学子冷眼旁观,看出那女儿的大笑,分明是在作着一种自以为特别可爱的性格之秀。而且,分明是作给他看的。学子也看出,那父亲毫无实际意义的威严,也分明是作给他看的。因为他的女儿未免太丢他的面子,证明了他在管教她方面的无能为力,倘不作一下威严之秀,实在是让外人看着难生尊敬之意。
学子的头扭向窗子,目光又望向窗外了。仿佛对那女儿的大笑充耳不闻,也仿佛对那父亲的装模作样视而不见,是一位又聋又瞎又有身份的重要客人似的,一脸庄重坐得端端正正。
那女儿终于笑够了,也笑得没趣了,扑向当爸的,搂抱着在他脸腮上亲了一下,突然懂事了似的说:“老爸别生气,我不跟你闹了。好,我按你的要求正经点儿。”——说罢,离开她的父亲,走到学子跟前,提了一下睡衣下摆,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将一条白皙的手臂缓缓地伸向他。
学子从窗外收回目光,垂下目光望着她的手臂,一动未动。他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香水的气味儿,也有少女的身体所天然散发的肌肤的诱人气味儿。两种气味儿混在一起,对学子的嗅觉造成一种未曾经受过的刺激。它使学子产生了很大的冲动,恨不得双手抓牢那白皙的看去像暄软的面食一样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