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依你……”
他看出妻子是有心上楼去瞧瞧的,投其下怀地说:“邻里邻居的,就上去瞧瞧吧!”
于是妻子也不急着做晚饭了,两口子双双登上五层,来到了姚处长家门前。
轻轻敲了几次门,才听到姚处长也上高二的女儿姚雪在门内怯怯地问:“谁?……”
又听姚雪在门内请示:“妈,是三楼的,开不开门?”
接着听到姚处长妻子的声音:“问他们有什么事儿?”
于是姚雪又问:“你们有什么事儿?”
两口子在门外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回答。妻子捅了他一下,他张了几次嘴,说出的一句话竟是:“来安慰安慰你妈……”话一说完,自觉立场大大成问题,心虚地楼上楼下望了望,唯恐暗中有耳将自己的话听去。
门终于开了。
夫妻二人迈进门,但见那往昔像五星级宾馆套房似的家,到处被抄翻得乱七八糟。几个房间的门皆敞开着,高档的家具都被抄走,几个房间都显得空空****。某些柜门上,还贴着封条——有几处地板块儿被撬起来了,客厅里的壁布也被撕下了几条……
两个女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沙发上,既相识又陌生地望着。望着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漂亮女人忽然双手捂住脸哭了。边哭边说:“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料到的!不敢动大贪大贿,专整我们这种小不拉子……”
于是他妻子就趋上前也坐到沙发上,将手轻搭在对方肩上劝道:“想开点儿,想开点儿。事儿既然摊到头上了,也只能往开了想是不?”
于是姚雪也哭起来。
而他则抚摸着那高二女生的头不无同情地说:“你别哭,你别哭……你一哭……你妈更难过了……”
姚处长的妻子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求他:“大哥,你要有路子,千万托人捎个口信儿给姚雪她爸,叫他别硬撑着,统统交代算了!免得受煎熬,也争取个宽大处理啊!……”
他顺口而言地说:“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我想……我想这我还是有能力办到的。”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哪儿来的那种关系那种能力?满口的承诺不过是等于零的大话罢了。
从五楼回到家中,儿子已经放学了。
儿子问:“你们上哪儿去了?”
妻子犹豫了一下如实说:“上五楼去了。”
“姓姚的那家今天被抄了吧?”
他问:“你刚放学,你怎么知道?”
儿子打鼻孔里嗤了一声。
他又说:“儿子,以后遇见姚雪,可不许你歧视她。要主动和她打招呼。”
儿子沉默几秒钟,庄重地说:“如果她以后不再那么高傲了,我可以考虑主动和她打招呼。但我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没尊严。别跟我谈他家的事了,快做饭吧!”
儿子说完,复又埋头写作业。一副不管世上乱纷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
王君生上班后,在厂里听人们议论——姚处长还有收费替人“跑官”方面的罪……
听了那些议论,他又是几夜睡不着觉。他想起一年半以前,自己也曾给姚处长送过礼,求他帮自己往局里调动。这究竟算不算是“跑官”呢?他有点儿拿不准。从此多了一块心病。如果自己不主动交代,姚处长那头儿将自己交代出来了,不算“跑官”不是也算“跑官”了吗?那自己在酱油厂还有脸混下去吗?经过多次思想斗争,最后决定还是明智一点儿,抢在姚处长把自己交代出来之前主动去说清楚的好……
“一瓶酒。还有……两条烟……一副……钓鱼竿儿……他爱钓鱼……”
“什么酒?”
“马爹利。”
“那也算是法国名酒了。烟呢?”
“很普通的烟……‘红塔山’……”
“‘红塔山’还很普通?那你这位副厂长平时尽吸什么烟啊?”
“别误会,你们别误会。我心慌,顺嘴那么一说……我平时吸很便宜的烟……”
他惴惴地从兜里掏出半盒低价低质的烟给对方看。
“鱼竿儿。说说鱼竿儿多少钱?”
“不太贵,二百八十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