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倒水。
慧之却发现地上有只甲虫在爬,弯腰看时,也发现了父亲的一只脚。
她直起了腰,表情大为不悦。
何母端杯转身时,水从杯中晃出,滴在何父手背上。何父烫得甩手,吸凉气。
何母将杯放在桌上,充满爱心地说:“烫,凉会儿再喝。刚才说到哪儿了?”
慧之:“我说更像是在审我,你说咱娘俩明明是在聊天。”
何母:“对。是说到这儿了。慧之,妈的意思是……也可以说妈的看法是,你也到了考虑个人问题的年龄了。而个人问题嘛,是终身大事,关系到人一生的幸福与否。所以,做父母的……不,做儿女的……所以呢……”
慧之:“妈,审不下去了?爸,我妈审不下去了,您别猫在桌角了,站起来接着审吧!”
何父不得不站了起来,尴尬地说:“慧之,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在偷听。我这几天缺觉,坐在那儿看了会儿书,不知怎么一犯困,睡过去了。你妈最近视力也下降了,居然一直没看见我……”
何母尴尬,不自然地笑笑。
何父:“本来就是爸爸约你来谈的嘛,你妈自告奋勇,非要替爸爸和你谈。既然你们娘俩谈得有点儿僵,那爸爸发表发表个人看法,这应该是可以的吧?……”
慧之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
何父:“对于杨一凡,你喜欢他的那些方面,爸爸与你有同感……”
慧之:“您不是不知怎么一犯困,睡过去了吗?”
何父:“是啊是啊。但坐在地上哪儿能睡得那么实呢,半睡不醒的,还是听到了几句。杨一凡是个好青年,这我承认。但他毕竟……”
慧之:“但他毕竟精神受过创伤,所以不配获得爱情了?”
何父:“我并没这么说嘛!他可以成为最受我们家欢迎的人,甚至可以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对,怎么不可以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呢?冲你们曾经都是兵团知青这一点,冲他和你姐夫的关系,完全可以的嘛!”看着何母又说,“如果咱俩认他做干儿子,那他不就成为咱们家的一员了吗?逢年过节,我们可以把他主动请到家里来。就是平常日子,他也可以随时来啊!我听你姐夫说,他比你大一岁。那你可以把他当成哥哥。你和静之不是从小就希望有个哥哥嘛?甚至,我和你妈,我们也可以允许你喜欢他。像一个妹妹喜欢哥哥那样……”
他又看何母,何母点头。
何父话锋一转:“但不允许你爱上他。绝对,不允许!一点点儿,都不允许!有了一点点,就会一发而不可收!这是爱情的规律!别的姑娘爱上他,我和你妈,包括你,我们都应该为他祝福。但如果你非要爱上他……”
慧之眼中充满泪水了:“我说过我非要爱上他了吗?”
何母:“慧之,你虽然没那么说,但爸妈不是那么担心嘛!”
何父:“但如果你非要爱上他,那,我和你妈会共同要求你姐夫,让你姐夫想出一个办法,使他以后别再到咱家来了。而且我们会给静之一个任务,让你妹负责看住你,绝不许你单独去找他……”
慧之的眼泪流下来了:“为什么?你们为什么?”
何父:“因为你是我们最特殊的一个女儿!”
何母:“别说什么‘特殊’不‘特殊’。因为爸妈最偏爱你……”
慧之大叫:“我不需要这种偏爱!你们这种偏爱,你们刚才那种一个在跟我说,一个躲在桌角偷听的谈话方式,太让我不高兴了!我回学校去了,这个星期不回家了!”
她猛地站起,冲了出去。
何父、何母怔怔对视,听着慧之的脚步声。
何父:“她不理解我们。”
何母:“你那么生硬的态度,她又怎么能接受?”
何父:“你绕来绕去,半天才绕到正题上。绕到了正题上还审不下去。”
何母:“我没审!我是在听她谈!你那才叫审!简直是施压!”
何父:“可一点儿不施压行吗?”
何母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走到窗前。
何父也走到窗前。
他们望见慧之的身影跑过空****的操场。
何母:“慧之长这么大从没让我操心过,也从没大声和我嚷嚷过。可是今天,咱们怎么办啊?”
何母哭了。
何父搂住了她肩,劝慰地说:“你别哭嘛!你一哭我心里都乱了!看来,咱们是缺少处理这种事的智慧了,得让超然帮助咱们解决问题啦!”
何家门口。凝之置身于窗外一张旧的竹躺椅上。窗子敞开着,她借着窗内泄出的光在看书,一手拿蒲扇,很闲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