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让我看看你腿,那天摔破了没有?”
我说:“没有。真的没有。”
她说:“听话。我一定要看。”
她的表情,她的口吻,好像是如果我不听她的话,我在她眼里就不是一个好孩子了。
我两腿那天都摔破了,结了两块厚厚的痂。
“当时流了很多血吧?”
“嗯。”
“当时很疼吧?”
“嗯。”
“当时你哭了吧?”
“嗯。”
“一边跑一边哭?”
“嗯。”
“你为什么要跑呢?”
“我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还一瓶酱油呢?”
“我也不知道。”
“你哪儿来的钱呢?”
“拉小套儿挣的。还有,捡些碎玻璃卖。”
“拉小套儿?那是怎么回事儿?”
“火车站、大桥前,拉车的人上不去坡,我帮着拉。你见过两匹马拉的车吗?有一匹马是驾辕的,另一匹马是拉边套儿的。拉小套儿就像拉边套儿的马,帮着拉上一个小坡五分钱,帮着拉上一个大坡有时能挣一毛钱呢!”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我真的不知为什么。我只有不好意思地憨笑。
“碎玻璃也能卖钱?”
“能呀,一斤碎玻璃能卖四分钱呢!”
“那,上哪儿去捡呀?”
“垃圾站啊,建筑工地啊,有时能捡到,有时捡不到。我常捡碎玻璃卖。卖两斤就能买一本作业本。”
“你为买那瓶酱油,捡了很多吧?”
她用她细长而娇嫩的手指轻轻触摸我腿上的伤痂。我看得出并且相信她那绝对是情不自禁。她似乎想要通过她的触摸使它消失。
“我得帮着干活儿了!”我难为情地放下了裤筒儿。
“你真是个古怪的小孩儿。你觉得你自己古怪吗?”她低声问,显得严肃。
我摇摇头,拿起锤,钉“板障子”去了。男孩儿天生是男孩儿的朋友。她的两个弟弟没用谁吩咐,便主动成了我的助手。她则成了她姥爷的助手。他锯,她压住木板。
“你几年级?”双胞胎中的一个问我。
“二年级。你们呢?”
“才一年级。”另一个回答,瞧着我那种目光,似乎对我这个比他们高一年级的小学生不无恭敬。
“那,你是二年级入的队吗?”
“二年级?那也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