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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义迈入姚玉慧家,大吃一惊。但见窗帘严拉,四壁用摁钉摁满国画。大幅小幅横幅竖幅,画的尽是形状古怪至极的黑色鱼。地上也左一张右一张铺满宣纸,画的也尽是同一种类形状古怪至极的黑色鱼,几乎连落脚之隙都没有。
“教导员,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仿佛潜水员潜入了海洋深处的怪鱼世界。
“作画。”姚玉慧手中握着一管大毫画笔,表情极其郑重地回答。
“乖乖,真吓人!”姚守义咂舌不已。
“你是说我画得不像鱼?”姚玉慧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似的,颇有几分不悦地瞪着他。
姚守义并不想恭维,但见她显出了不悦而认真的样子,连连夸赞:“像,像!像极了!栩栩如生啊!”
姚玉慧这才一笑,说:“沙发上坐吧,小心别踩了我的画!”
姚守义像只袋鼠似的,用脚尖蹦跳到沙发前。
沙发靠背上也搭着两张宣纸,他只能缩着身子坐在一角。宣纸上,几条形状古怪至极的黑色大鱼,朝他龇牙咧嘴,好像都要咬他。
“你先坐会儿,我这一幅还没画完。”姚玉慧说着,不再理他,站立桌前,运动神思,朝宣纸上一个同样龇牙咧嘴的黑色大鱼头凝视片刻,毫端滚墨,唰唰唰疾挥几笔,又完成了一幅“杰作”。然后,双手捏着宣纸两角,伸直胳膊,展示向自己,不无自我欣赏的意味。
“教导员,你这画的什么鱼啊?”
“鲑鱼。”
“鲑鱼就是这样的啊?”
“对。”肯定的口吻。
“怎么不画几条别的鱼啊?比如鲤鱼、鲫鱼、黄花鱼、带鱼什么的?还有金鱼,画金鱼多好看啊?”
“那些鱼我还不会画呢,我刚刚学会了画这种鲑鱼。”姚玉慧终于表现出了一点儿谦虚,一边将那幅可能是她最得意的“杰作”往墙上按,一边不无自豪地说:“老师认为我画得不错,挺有特点的,鼓励我多多练习!”
“你……拜师学画了?”
“我参加国画班了!”
“噢?……想当业余画家?”
“那倒不是。培养兴趣,陶冶性情呗!”姚玉慧拿起一张纸一边擦着手上的墨污,一边问,“有事?”
“淑芳委托我送你一袋喜糖。”姚守义从拎包里取出一袋糖递给她。
“我让夏律师带去的礼物,她喜欢吗?”
“喜欢。”
“依你看,她会幸福吗?”
“依我看,她肯定会幸福。”
“那我就替她高兴了。女人,还是结婚好。主张独身的女人,其实都在说谎。”她扯开糖袋,挑出一颗糖,缓缓剥着糖纸。
“是啊,结了婚的女人,都说结婚多么多么不好。可不结婚的女人,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她刚欲将那块糖塞入口中,听了他的话,有所触动,不吃了,递给他:“你吃吧,香酥的。”
姚守义摇摇头:“我不爱吃糖。”
“我也不爱吃糖。”她将那颗糖放入糖袋,将糖袋轻轻放在桌上。话题一转,突然问,“你看我这些画,哪一幅最好?”
姚守义举目四望,心不在焉地回答:“都好。都一样。”随即盯着她说,“教导员,你别再抻着了!”
“抻着?什么?”
“结婚。”
“我……我目前心思在学画方面。”
“鲑鱼是要画的,婚也是要结的。一想到你至今仍一个人,我们都替你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