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一个人。我问她为什么不结婚啊?她笑笑,说,碰不到合适的。我说,我帮你介绍?她说,行啊!她这人挺让我佩服。那几年她的境遇多惨啊,没被生活压垮,如今反而变得开朗乐观了!”
“你我都对不起她,有机会我们应该当面向她赎罪。”
守义明白晓东指的哪件事,忏悔地点点头。
秀娟也明白,教训地说:“你们当年浑不浑?啊?有你们那么做的吗?”
“浑。”严晓东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又像喝凉开水似的一口气儿喝光。
“哎,晓东,依你看,要是徐淑芳和刘大文……怎么样?”
“‘金嗓子’?你和他有来往?”
严晓东眼前浮现出一九八〇年二十余万返城知青“五一”冒雨大游行的情景,“金嗓子”倒退着走在队伍前面,奋力挥舞双臂指挥,用嘶哑了的声音反复领唱“兄弟们啊,姐妹们啊,不能再等待”……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能使他感到自己像当年那么重要,那么不可忽视。
他再也没有那么强大过。因为再也不可能将当年那二十余万人集合在一起。
“我见不着他,是‘大胡子’告诉我的。‘大胡子’现在是一个建筑队的队长,他在‘大胡子’手下当瓦工。他的嗓子太令人可惜了,要不坏如今准是位大歌星!”
晓东一边说,一边往三只杯里倒酒。
“来,咱们为徐淑芳和刘大文……”他举杯郑重站起。
“也为‘大胡子’!”姚守义随之站起。
“也为王志松和吴……”秀娟欲与晓东碰杯,晓东却闪开了杯。
她不解地望着姚守义。
姚守义明白缘由:严晓东有次经过铁路局,曾满怀感情去看望王志松,不料王志松竟对他相当冷淡,使他又尴尬又难过,一支烟没吸完便怫然而去……
“晓东,你甭多想,忘掉它!谁都有自己烦恼的时候,兴许那一天王志松心中不快,并不是故意冷淡你……”姚守义息事宁人地说。
“可我听到他在我背后对他的同事说:‘也不想想自己是干什么的,跑这儿哥们儿长哥们儿短!如今谁也不能拿过去的交情当通行证!’接着他给传达室打电话,嘱咐我再找他,就说他不在,或者正开会!”
严晓东怒形于色,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你误会了,兴许指的根本不是你……”姚守义继续维护着三人之间原先的友谊。
“你还莫如说我耳朵成问题!”严晓东使劲儿将杯往桌上一蹾,酒溅了一桌子。
“到底为什么事儿呀?”秀娟听得越发糊涂。
正这时,有人一步迈进了屋。不是别人,正是王志松。
王志松嗅嗅鼻子道:“好一股酒香!今天什么日子?你们聚一起喝的什么名酒?”
守义和秀娟慌忙起身让座。
“今天是秀娟生日,秀娟提议聚一聚。我知道你当了秘书后太忙,没敢劳你的驾,就只找来了晓东……”守义一边说,一边向严晓东使眼色。
严晓东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看王志松一眼。
“晓东带了一瓶货真价实的茅台,结果让我们老太太失手摔碎了瓶子,我们谁也没喝上一口,跟你一样,光闻茅台酒味了!”秀娟生怕王志松因晓东那样子感到别扭,笑盈盈地打圆场。
“晓东,你不认识我了?还需要主人给咱俩介绍一番?”王志松大模大样地就落了座。
严晓东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还是一眼也不看王志松。
守义和秀娟那宝贝儿子跑进来嚷嚷:“爸,妈,志松大大也是坐小汽车来的!比严大大坐的那辆小汽车还高级!司机叔叔说是‘皇冠’!”
曲秀娟便笑了:“这下我们家可算贵客光临了,第一遭门口停两辆小汽车!”
守义在儿子头上摸一下,也打趣道:“儿子,这是你的福气。有一个有钱的大大,还有一个有前程的大大!别往桌子跟前凑,玩去,玩去!”
严晓东却一把扯住那孩子,抱到膝上说:“不就是辆‘皇冠’吗?过几天大大租辆‘皇冠’,带你坐着痛痛快快地玩!”
守义替王志松倒满一杯啤酒。王志松喝了一口之后,盯着严晓东说:“我到你家找你,你父亲告诉我你在这儿,我就直奔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