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儿轻轻飘**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别唱这歌!”他突然大声打断她。
“可是你说过的,你要陪我一块儿回去。”她不无委屈地瞧着他。
回去?如果我真能陪你回去,我宁可少活十年!他苍凉地想。
她又说:“少女时代,我最爱唱这支歌!”
“原谅我,咱们一块儿唱!”他内疚了。
于是他们一块儿唱:
红领巾迎着太阳,
阳光洒在海面上。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
悄悄地听我们一块儿歌唱……
另一条游船与他们的游船对驶而过。船上有六七个小伙子,其中一个朝他们喊:“红领巾,为什么不向叔叔们敬队礼呀?”其余的一阵哄笑。
他们仿佛没听见。
他们怀着淡淡的感伤唱着逝去了的美好年华。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
我们来尽情欢乐。
我问你亲爱的伙伴,
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
我问你亲爱的伙伴,
谁给我们安排下……
她忽然双手捂住脸,悲伤地哭了。
他停了桨,说:“别哭。我不是在陪你回去吗?”
她边哭边说:“我真傻……我明知道……永远也回不去……可却……那么想重新回……去……”
“我爱你!”
除了这句,他再找不到别的能安慰她的话。
当他们的船到达对岸时,岸上有一对中年夫妻请求他们将船转让。当父亲的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儿。妻子焦急地向他们诉说,孩子不知为什么大量流鼻血,已经昏迷不醒。她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掏出几十块钱往他手中塞,他拒绝接受。
他们将船转让了。她还写给那当父亲的一个出租汽车站的电话号码和一个人名,并告诉说:“这人是出租汽车站的调度,你们就在江畔那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好了。我叫吴茵。你们说是我的朋友,这人一定会尽快派出一辆车来接你们去医院的!”
望着游船划回江那边,他们才转身朝一片小树林走去。
虽然是星期天,虽然租到游船的人很多,但大多数游船迷恋着风平浪静的江流,像滑冰爱好者们迷恋冰场一样,划着游船在江面往来。靠在江这岸的只有四五条游船,分散地拴在定船桩上,像四五只互不理睬的喜欢孤独的卧羊。它们的主人全是钓鱼的,隐蔽到什么不受干扰的地方垂钓打坐去了。
江这岸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无人的,春意勃发的,触目皆绿的,静谧的世界。
小树林中更加静谧。是片杂树林,有挺拔的白杨,枝杈任性生长的榆树,柔“发”及腰的柳树,还有桑树,还有“飞刀”树,还有一些他们叫不出名的树。连鸟的啼声也听不到,鸟儿不知为什么竟不光顾这片小树林。林中的青草一寸多高了,嫩绿的草尖,鹅黄的根茎,如同冬季某些人家里水栽的蒜苗。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深春植物的香蒿般的沁人心脾的馥芳。明媚而和煦的阳光,避过各种各样的树冠,温暖地照耀在林中,照耀在他们身上。
他们互相凝视着,感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原因地显得拘谨了,羞怯了。
他们互相凝视了一会儿,都渐渐微笑了。
她说:“我已经把它们扔到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