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芬注视着赵萌若有所思。
赵萌向耳后拢了一下头发,耐心有限地期待着。
徐小芬终于果决地说:“走,那咱们三人就都跟她去!”
赵薇紧接着说:“这就对了!我拥护。有人请客,不去白不去!……”
赵萌微笑了:“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样样都点你们平时吃不着的!反正你们都是馋鬼!撑一顿也不算害你们……”
四人走出学校,赵萌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北京快一年了,那天晚上婉第一次坐出租车。也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坐出租车。尽管那是辆“夏利”。但婉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名享受中国最高助学金的穷大学生,而是每月起码挣一千元钱的人了。
徐小芬有言在先地说:“赵萌,你偏要求我们出来的,你付车费啊!”
赵薇说:“我也带着钱包呢,车费我付。”
赵萌从前座儿扭回头说:“给我份愉快,省你十几元钱买零嘴儿吧!”
赵萌不时指点着司机这儿拐那儿拐,天黑,婉辨不清街道,也不知究竟被拉到了哪儿。
在一处偏僻的街角她们下了车。那儿有一幢两层的饭庄。门前高挑着两只大红灯笼。门左右的两棵树上,盘绕着一匝匝小灯泡,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半条街两旁停满了车。显然车主们都正在饭庄里大快朵颐。
徐小芬低喝:“不是在宿舍里,说话考虑点儿。”
婉心里忽地又想家想父母想弟弟了。还想到了姚红。并由姚红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两句诗:
正因为厄运没落在我身上,
所以我们要享受快乐。
……
的确,一旦离开了学校,确切地说一旦离开了宿舍,眼面前一旦不见了姚红曾睡过的那张床,不唯赵薇不唯赵萌不唯徐小芬,也包括自己在内,便似乎从心头驱散了阴郁的云雾似的。
人啊!
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人因与自己友好的人死了而引起的悲伤,怎么不像自己所以为所愿意的那么有质量呢?
是世上的一切人其实都如此,还是只自己和自己这几个同学如此呢?
婉也想到了张老师这位特别爱学生的好老师。
那么在这一个夜晚,在这一个时候,张老师又在干什么呢?
是仍沉浸在姚红的死给他带来的悲伤中,还是正在吸着烟看警匪片影碟?张老师一向最爱看的是美国警匪片。认为好看的美国电影不占领全球市场反倒是咄咄怪事了!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了中国使馆,他是否仍像以前一样爱看美国警匪片吗?如果已经不,那么他将靠什么另外的方式取代他那几乎唯一的消遣方式呢?……
赵萌率领婉她们刚一进入饭庄,有一位招待小姐立刻眼尖地发现了她。饭庄的生意好不红火!餐桌摆得那么近,人们似乎也不嫌互相影响心情。那小姐绕着一张张餐桌走到赵萌跟前,笑容可掬尊为上宾地说:“助理您来了?单间给您留好了!”
婉她们随着那小姐进入单间,对方躬身而退。大家刚坐下,立刻有早已守候在那儿的另一位小姐,以炫耀的技法,用壶嘴二尺多长的细嘴壶为大家沏上了八宝茶。
徐小芬说:“小姐,请你先出去一会儿。”
她盯着那小姐退出,正了脸,继而盯着赵萌说:“刚才她们称你什么?”
于是赵萌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名片夹,取出香喷喷的名片一一发给大家。
婉见赵萌的名字上,有一行头衔是“总经理助理兼秘书”。
赵薇立刻“友邦惊诧”起来:“呀,赵萌,你真行,还没毕业就有第二职业了?”
赵萌无比严肃地说:“我可是个做什么事都很专一的人。要么是大学生,要么是经理助理兼秘书……”话到关键之处,她反而不说下去了。
婉小声问:“那你究竟……”
她不知该如何问得明白而又不被赵萌认为唐突,话说一半,也不说了。
她觉得赵萌已经清楚她问什么了。
“从现在起,我专一的当然是后者……”
正所谓心照不宣,何必废话?
徐小芬不动声色地问:“如果我没理解错,你不打算再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