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编又拿起稿子看,头也不抬地说:“喝水不?”
静之:“不。谢谢。”
副总编:“那我不客气了。”片刻就放下了稿子。
静之:“看完了?”
副总编向静之摇头。
静之情不自禁地说:“您根本就没认真看!”
副总编:“有些稿子,是不必太认真看的。一目十行地看看,甚至只看看开头和结尾,就能判断可以发或不可以发。这是由我们的职业素养所决定的。别说我了,老编辑们也都有这点儿水平,而且必须有。”
静之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你!”
她竭力克制住情绪,又用恳求的语气说:“求求您,再认真看看。这篇稿件看问题的角度,并不是毫无道理啊!”
副总编:“别激动。你别激动。激动没用的,先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和你们陈老师的确是朋友,他也不是第一次向我推荐稿件。而且呢,他是有推荐水平的。以往凡是他推荐的稿件,我十之八九是要发的。但这一次不同。为什么不同呢?因为……顺便问一两句,你和林超然什么关系?”
静之:“他……是我姐夫……”
副总编:“姐夫?原来这么一种关系。明白了。他在兵团时还当过营长吧?”
静之点头。
副总编:“你姐夫他们,确实是干了两起投机倒把的勾当。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我们连此点都没了解清楚,哪能在头版显著位置发那样的消息呢?而现在问题的性质变得更严重了……不但我们报社门口有人在静坐,工商局公安局门口,连市委市政府门前,也都有返城知青在静坐。静坐就是示威嘛。示威那也要示威得有道理嘛!你是学法律的,不会认为他们示威得有道理吧?老实说,公安部门已进入待命状态,只等市委一下达指示,那就开始采取必要的措施了。你替我想想,别说我是副总编,就算是总编,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又敢帮什么忙呢?事情的性质正在起变化。不,天刚亮就开始起变化了……”
副总编摇头,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静之又颓然地坐下了。
副总编:“唉,你姐夫的号召力没用在正地方……”
静之叫道:“不是他号召的!”
她站起来,跨到桌前,抓起信和信封冲出了办公室。
静之脸上淌着泪出了报社的楼,知青们围住她七言八语:
“怎么样?发不发?”
“看来是不肯发啰?”
“妈的,明摆着,根本不把咱们的静坐当回事儿嘛!”
“这不等于非要把好人变成坏人嘛!”
静之发作地说:“都别说啦!”
大家一时愣愣地看着她。
静之:“他说,事情的性质已经起了变化。还说,公安部门已经在待命了……”
她哭了。
为首的男知青:“报社的人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既然如此,怕了的,回家吧。”
不但没人走,反而有人又坐在台阶上了。
一名知青一边坐下一边说:“说事情的性质已经起了变化,那就是说我们帮了倒忙。帮了倒忙还一走了之,那成了什么人了!”
另一名知青:“挤挤,互相挤,咱也坐一会儿。”硬挤着坐下了。
静之哭道:“你们还聚在这儿干吗呀?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呀?”
为首的男知青来气了,吼道:“你嚷嚷什么你!哭叽叽的,真讨厌!上了大学了,学了几天法律了,就这么禁不起点事了?那你还莫如没考上大学!把你姐夫的稿子给我看!”
静之掏出稿子给了他。他抽出信纸一看,又来气了:“这不是!”
另一名男知青:“信封里还有,别来气别来气,她不一女流之辈嘛!”
静之挥拳欲打他,被一名女知青搂着肩推下了台阶,于是几名女知青围住她相劝:
“别担心,不保出你姐夫他们,我们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