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凝之:“眼看要过新年了,接着就过春节,空手回家像话吗?你爸你妈都有腰腿疼的老毛病,给他们各带一张狍皮也是应该的吧?”
林超然不耐烦地说:“别说那么多了!我问的是,咱们现在可该怎么办?”
何凝之怔了怔,看看地上的东西,吃力地弯下腰,翻一只旅行包,翻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揣入大衣兜。
林超然:“你把它揣兜里干什么?”
何凝之:“只能这样……你坐这儿守着东西等,我自己先回家去,叫上我爸和我两个妹妹,一块儿来接你。”
她觉得委屈,流泪了,擦了一下脸,转身就走。
林超然看在眼里,明白她觉得委屈了,料到她流泪了,柔声地说:“老婆……”
何凝之站住。
林超然:“就不怕把我给丢了?”
何凝之不转身,不回头。
林超然:“哎哟!”
何凝之一下子转过了身,不安地问:“怎么了?”
林超然:“逗你呢!别急,我有耐心在这儿等。慢慢走,千万别像我似的滑倒了啊。”
何凝之点头。
林超然:“别生气,刚才我不该埋怨你。爱你。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何凝之高兴了,笑了,也柔声说:“别心烦,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啊!我家有自行车,我让我爸骑上自行车先来!”
她走了。
林超然直望到她的身影消失,从兜里掏出烟,往电线杆上一靠,吸着烟,陷入回忆……
兵团军马场场部里,林超然正与现役军人的教导员饮酒话别。桌上除了土豆、拌木耳,还有一大碗蘑菇炖肉。
教导员:“这是鄂伦春猎人送的狍子肉,为什么一口不吃?嫌我炖的不好吃?”
林超然:“不是……教导员,我舍不得离开军马场,也舍不得和你分开。咱们这一别,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那就难说了……”
他说得动容,双手捂面,直摇头。
教导员:“我理解。何况,你弟埋在咱们这儿。可军马场撤销了,军马都被赶到别的地方去了,知青也都返城了,只剩咱俩了,咱们再舍不得离开,那也得离开啊!”
林超然:“我弟的事儿,我还一直瞒着家人呢……”
他流泪了。
教导员:“超然,别这样,你弟肯定不希望咱俩悲伤地话别。他是个乐天派,我认为他希望咱俩今夜一醉方休……”
林超然抹把泪,夹了一筷子肉放入嘴里,含泪嚼。
教导员:“我这名现役军人,能与你这名知青营长共事三年,三年里咱俩能将南北知青团结得像亲兄弟一般,并且使军马一年比一年多,超然,这是咱俩的一段缘分啊,咱们都要好好把它保存在记忆中!来,再干一次!”
两人举碗相碰,各自豪饮而尽。
外边,北风呼啸。
教导员从头上摘下羊剪绒军帽,取下红星,双手捧送:“超然,这顶军帽我送给你,作为纪念吧!……”
桌子一角放只书包,林超然从书包里取出两大厚本日记,也双手捧送:“教导员,这是我从来到军马场那一天起记的全部日记,也送给你作为纪念。”
两人互相交换了纪念物,相视而笑。
教导员:“再干一次?”
林超然:“干!”他往两只碗里倒酒。
两人碰碗,又豪饮而尽。
教导员:“好静啊!只有风声……咱们马场独立营的传统那可是从不喝闷酒的,我先来段节目?”
林超然鼓掌。
教导员站起来,他看上去已有七分醉了,敞开喉咙,大声朗诵完了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那真是朗诵得豪情满怀!而且像在舞台上演戏一样,一边朗诵,一边这走那走,手势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