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没有良心吗?”答话便也相应地严肃。
严肃的因子在二人之间互相撞击,他们的话仿佛噼噼啪啪地闪烁着电花。
“我是以为你没良心。”
“良心又不长在脸上。”
“你他妈的就是没良心。”
“你敢再骂一句他妈的,我还扇你耳光。”
我两年的闯**生活中,到处受人欺。有时敢怒而不敢言,有时连怒都不敢。如今回来了,对你还得惧怕三分吗?她愤懑地想。
“替你照顾了两年儿子,为什么连个谢字都不讲?你以为你月月寄回那点儿带臭鞋味儿的钱,付操心费就绰绰有余了吗?”
带臭鞋味儿的钱——她受了严重的侮辱。她使劲儿打开了他那只手,那只手的食指恰恰正戳着“良心”的部位。他居然说她没有!
“你是聋子啊?我在你家说了成筐成笸箩感激的话。都快说满你家一屋子了,你怎么就一句没听见?!”
“你那些话是对我妈说的!”
“对你妈说和对你说有什么两样?”
“就是两样!我妈是我妈,我是我!”
她困惑了,她真的困惑了。这人怎么这样?她没法儿明白他。
姚守义姚守义,我要是哈哈大笑,能怪我吗!
也许她真的笑了一下,因为他的手指又戳到了她“良心”所在的部位。既然认为我没良心,还往这儿戳!
“你儿子都上小学二年级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问问他天天晚上是谁辅导他写作业的!你问问他每次是谁去开家长会的!你问问他考试得了五分,是谁替他高兴得大声唱歌?你问问他没有勇气参加运动会赛跑,是谁那一天专为他请了假,坐在场地外傻乎乎地喊‘加油,加油’?是我!不是我妈!……他病了,深更半夜是我背着他上医院!他闯了祸,别人骂他‘有娘养没娘教育的’,我脱了棉袄要跟人家打架!他就是我一个小弟弟,就是我一个亲儿子,对他也没那么多耐心烦儿!你问问他……”
“叔叔好……”
一个诚实的微小的声音。孩子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站在妈妈和叔叔身旁,仰脸望着两个最亲的大人。
他低头看了孩子一眼,十分伤感地说:“你妈她没良心……”
说了便走。
曲秀娟一时怔住在那里。上次到守义家,没见儿子时,有一大堆想知道的,巴不得同时都知道。见了儿子,却只顾抱住亲,抹眼泪,似乎什么都不必问了,似乎什么都知道了。接着就说感激的话,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种种经历,种种体会。把个守义妈听得一会儿为她悲,一会儿为她笑;一会儿婉言安慰,一会儿拍手称快。话题的中心,不是儿子,倒是她自己了。回来后,又忙买房、收拾屋子,也顾不上儿子……
儿子竟上学了……上二年级了!
“乖,你真是上学了吗?”她蹲下,双手抓住儿子的两条手臂,仿佛不相信地问,那声音不禁发抖。
“嗯。”
“上二年级了吗?”
“嗯。”
“每次考试都打五分?”
“嗯。”
“会写妈妈的名字?”
“嗯。”
“那你为什么不给妈妈写信啊?”
“想写来着……不知道往哪儿写……”
是啊,是啊,自己今天住在这儿,明天住在那儿,没个长久的落脚地,叫儿子往哪儿写啊!
她一下将儿子搂在怀里,心间充满愧疚。你啊你啊,你这个当妈的,怎么就没对他说一个谢字呢?人家是有理由生你气的呀,你还觉着人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