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鹏点头。
范父:“如果以后有人问你们,你们都要照我和吕伯伯的话说,记住了?”
噙泪点头。
葡萄糖液输向瘦老头的身体……
医生姑娘靠窗站着,孩子们全坐地板上。金橘色的夕阳洒在道班房,温馨。窗台上,一大丛野花插在罐头瓶里。
医生姑娘看着野花问:“真美。你们在哪儿采的?”
谭克俭:“翻过一座山。山那边野花多极了!”
范晓鸣:“医生姐姐,什么是右派?”
医生姑娘:“这……我也说不明白。”——显然,她是不想说。
吕鹏:“他从哪儿来?”
医生姑娘:“我也不知道。”
郝中华:“他的真名叫什么?王五怎么会是他的真名呢?”
季家兴:“张三李四,王五姚六,谁会这么起名啊!”
医生姑娘:“是啊。可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名叫什么。”
郝中华:“葡萄糖能治好他的胃癌吗?”
医生姑娘摇头。
季家兴:“要是以后他再昏迷了,你还给他输葡萄糖,就说是为我季家兴输的,行不?”
郝中华:“你如果答应,整个夏天我们都为你采野花,每天采几大捧!”
医生姑娘苦笑:“那也不行啊。那我会犯错误的,很严重的政治错误。”
孩子们都沮丧地垂下了头。
林雪来了,抱着暖水瓶。她说:“我妈叫我送来的。不是白开水,是鸡汤,我家……我家还偷养了一只母鸡,我妈把鸡杀了。”
三天以后,瘦老头才又能工作了。而大人们,在道班房的另一侧,接出了一大间木板仓库。
瘦老头在道口丈量一辆大挂车上的木材;在他后边,道班房那儿,仓库已盖好,范父在往木板墙上刷写大字——“仓库重地,闲人禁入”。
瘦老头从此多了仓库管理员的一份工作,道班房也从此多了一扇小门。其实仓库里尽是破烂儿,不算破烂儿的,是孩子们。
天黑了——一盏盏小灯笼或手电筒光,从四面八方聚向道班房;一个个孩子的身影进入道班房。可小小的道班房,显然是容纳不下那么多孩子的。孩子们原来是通过新开的一扇小门进入到仓库里了。瘦老头一身洁衣站在小门旁,夹一个大了些的纸板邮箱,分给每个即将通过小门的孩子一袋榨菜,并欣然地笑着。他那身衣服照例熨得很平板,一片白布上的“右”字,也醒目。
仓库里传出孩子们的朗诵声:
朝起早,夜眠迟。
老易至,惜此时。
晨必盥,兼漱口。
便溺回,辄净手。
……
秋季到了,林区红黄绿三色层叠,满目斑斓。
对饮食,勿拣择。
食适可,勿过则。
年方少,勿饮酒。
饮酒醉,最为丑。
……
吕鹏、范晓鸣等孩子一边朗诵,一边在园子里收获;林雪和一个女孩儿在撸花籽……
冬季到了——仓库的烟囱冒着烟,传出孩子们很齐的朗诵声:
奸巧语,秽污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