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住彩凤脖子的双手放松了。
哑巴的堂姐双手捂着头——她白色的脸上淌下了红色的血。
她从彩凤身上栽倒了。
彩凤翻起身来,连连举刀朝对方身上砍,一边恨恨地说:“还我钱!还我钱!你还我救我妹的钱!……”
血——溅在彩凤脸上,身上,一溅,再溅……
哑巴回来了——他照例是乐观的,哼哼呀呀地从外边回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见屋内的情形,大愕。
哑巴扑过来,抱起——不,准确地说是拎起彩凤,像扔一只粮袋似的,一下子就扔到一边儿去了。
彩凤被那一扔,撞在墙,撞得昏头涨脑地跌坐于地。
哑巴抱起他堂姐的身子,哇啦哇啦地叫着——人自然是已经死定了。
哑巴扑在堂姐身上号啕大哭。
哑巴跃起身对彩凤发狠,扯着她头发将她抡过来抡过去,哇啦不止。
被抡倒在地的彩凤,又本能地抓起了砍刀。
哑巴瞪着她,她瞪着哑巴。
彩凤闭上双眼,缓缓举起砍刀,要刎自己的脖子。
哑巴扑过去夺下了砍刀。
哑巴紧紧搂抱住她哭——看得出,尽管她杀了他的堂姐,他还是那么爱她。
彩凤也哭。
她双手捧着哑巴的脸说:“哑巴,哑巴,你救了我命,我杀了你堂姐,我对不起你!可是她先起杀心的啊!原指望你们能帮我救我妹,谁承想结果会变成这样啊!这是我彩凤前辈子命定的劫数啊!……”
哑巴也许听懂了,也许并没听懂,总之哑巴拍着自己的胸脯,指指尸体,指指彩凤,急急地比画着,哇啦着,那意思是——你快逃吧!杀人是要偿命的,由我来担当罪名吧!只要你心里时常想起我……
彩凤当然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她摇头,泪涟涟地:“不,不,我不能!一人做事一人担!……”
哑巴又做手势,又哇啦,意思是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先死给你看了!——他当真抓起砍刀朝自己比画……
彩凤被哑巴对自己如此之痴的爱心深深打动了——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床前,扯下一床被子盖住尸体,然后开始脱衣服。
彩凤的衣服一件件落地。
彩凤仰躺在**——她要再给哑巴一次以图报答……
哑巴伏在她身上,搂抱着她的身体,吻着她的身体,哭着,咿咿呀呀着——他对她,也可以更直接地说,对他所宝贵所喜欢的这美好的小女子的身体,是那么的无法舍弃!
彩凤的脸——毫无表情的,面膜般的脸。她大瞪着双眼,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屋顶……
彩凤和哑巴在门口依依惜别……
彩凤刚迈出门,听到背后哑巴哼了一声,一回头,见哑巴已将砍刀砍进了自己肚子。
哑巴两眼定定地瞪着彩凤,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带走到另一个世界去似的。
哑巴将砍刀一剖。
彩凤捂上了自己的双眼,不忍看地将头转回去了……
彩凤顺着一条羊肠小路向山下仓皇逃窜……
她在逃窜中回头看了一次——树木的间隙之后,小屋的茅顶冒起烟来。
她猛地收住了逃窜的脚步——山下,搜索的人影正向山上包抄。有手中持枪穿警服的,有持叉棍的村民,有牵着狼犬的——狼犬在犬带的牵制下亢奋地扑跃着,吠着。
彩凤慌乱地横折向另一个方向——然而她看到的是差不多的情形。
她被逼得退向山顶。
她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地坐在小屋前的一块石头上——而小屋在熊熊燃烧着,她背后人声犬声渐近。她内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胸脯剧烈地喘息着,眼中流着泪,浑身瑟瑟发抖。
一个人的脚步声走到她背后停止。
彩凤缓缓回头——见是刑警老张。
彩凤猛地跃起,向门窗吐火的小屋冲去,她企图以自投火海的方式拒捕——两名刑警及时阻挡住她,迫使她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