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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第3页)

他开了床头灯,从自己手提包里翻出一本诗集,和衣躺在她身旁说:“我读诗给你听吧!”

那是一本《西方爱情诗选》。

结果前半夜,他就只有一首接一首地为她读爱情诗。后来又为她讲古今中外诗人和作家们的爱情经历或佚事。他没敢再脱去自己的衣服,也没敢再对她多么亲爱。她十分清楚他有多么的想,也十分清楚他是在凭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意志力克制着。她也就更加不敢贸然地对他示爱,因为怀孕对她更是一件不能等闲视之的事啊!……

在后半夜他睡着了,而她毫无困意。她穿上T恤衫,靠床头坐着,俯视着他眉清目秀、书卷气十足的脸,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姚枫,姚枫,你毫无疑问是喜欢他的,他也是完全值得你喜欢配你喜欢的。既然他曾暗恋你恋得那么苦,还因而与人打架,那么你真的应该怜惜他对你的一份痴情,更不必为你做的决定感到任何羞耻。在她的意识里,她总是命令自己,只能承认到自己喜欢他的程度,而一再避免将他们之间业已发生,并将异乎寻常地进行着的关系与“爱”字连在一起思想。仿佛那样一来,就是一件俗话所说“拿得起,放得下”的事了。横竖睡不着,见窗台上有一本旧杂志,挥臂取在手中,心不在焉地翻阅……

天快亮时,她推醒了他,指着杂志的某一页说:“你看你看,这上边写的,早有一种很普及的药了,避孕的作用可以在**七十二小时以内有效!……”

他“嗯嗯”着,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醒醒呀你!这上边还写着,经后一个星期是不必采取什么措施的安全期!我的情况正在安全期里呀!我真傻!怎么连这么点儿起码的常识都不懂?这下咱们没有那东西也不必担惊害怕的了……”

他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在他们相处的几天中,宋雨常拿这件事打趣她。而她就总是双手捂住羞红的脸,娇嗔地大叫:“不许说!不许说!……”

他刚才一笑,乃因又想起了那件事。

……

她喜欢被他没个足没个够地亲吻,正如她自己喜欢接连地大过其瘾地吃雪糕。他很惊讶于她的胃那么不怕凉,曾一再告诫她,像她那么贪吃雪糕,对一个人的胃是多么有害。而她,有时竟至于馋得找个借口独自溜出去买一支吃,回来后还要装出若无其事又有点儿抱怨地说:“一个人在外边瞎逛真没劲,你也不陪我出去!”

他呢,就扯过她,搂入怀中,吻一阵后,咂着嘴问:“又吃雪糕了是吧?这次吃的是巧克力奶油的吧?”

这会儿,他不回答自己为什么笑,反而问她:“为我,是不是?”

她眨眨眼,也反问:“什么为你不为你的?”

“为我,在家里能穿多少就多少,是不是?”

“去你的!凭什么你以为是为你?为我……自己!想得倒美!”她在他胳膊上狠狠扭了一下。

“为自己?”

“当然啦!为自己凉快。”

“撒谎,明明是为我!”

“为我自己!就不是为你!”她脸又红了。不是因为撒谎,而是因为快活。在这些天里,连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变了,变得和以前的自己判若两人了。她从小女孩儿的时候起,就学得惯会操着大人们的正经八百的口气说话了,并且每每受到大人们的夸奖。而在那些天里,她却似乎变成了一开口就胡搅蛮缠专和大人戗着说话的“坏女孩儿”。事实上她特喜欢自己像一个“坏女孩儿”,喜欢他不得不处处哄着自己的这种特殊关系和自我感觉。每当他以大人特有的耐心哄她的时候,她就开心得不得了,并且在心里一次次地暗说:让“最像大学女生的女生”见鬼去吧!有时候甚至还加上“他妈的”三个字。某天晚上她静静一想,觉得无异于自己骂自己,才再也不在心里诅咒以前的自己了……

“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承认是为我!”——他一转身,强行将她背起,根本不理她的抗议之声,背着就往卧室走……

“说,是为我!”——房主那张双人床是太旧了,铺着床单看去还是一张挺不错的床,然而弹簧早已松弛,其实经不住两个人的压力了。

每当他伏在她身上,那床便发出一阵受苦受难般的声响。而她的身子则会陷下去,像一条放在小盆里的大鱼,凹着腰部也就是中段,翘头翘尾的。他们住进来的第二天半夜,楼上楼下的人家不堪那床的声响滋扰,先后都敲过暖气管,以示抗议。从第三天起,他们晚上便不睡床了,而将床垫搬到地上,干脆只睡床垫,早上再将床垫归放**,白天这一单元特别安静,几乎家家锁门,该上班的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床也罢,沙发也罢,他们随心所欲,爱在哪儿大动大作就在哪儿那样,反正也不会有人再敲暖气管子抗议了……

“就不是为你!就是为我自己,我图凉快……”

“求求你,你就说是为我吧!”

“求也没用,我这人不说假话……”

她说着,自行地将T恤衫也脱了,随手在空中划几个圈,T恤衫绕在手腕了。再一甩,绕成一团的T恤衫球似的拋出,在空中散开,搭在了一把椅子的椅背上……

那时刻窗子对敞,夕照洒满一床。

“别想什么美事儿啊!我这也是为我自己,热死人了!也不知房主以前是怎么住的,竟不安空调……”

她仿佛在自说自话,仿佛真的仅仅是为了图凉快似的。但她的目光和表情告诉他,她其实还不至于热到那么一种地步。夕照洒在她身上,使她白皙的身子,看去更像一条鱼了。一条被夕照染得粉盈盈的,无鳞的美人鱼……

他一时受到极大的**,坐起身,眼望着她,低声说:“我也热,我也是为我自己图凉快,请你也别想到别的地方去……”

他刚要脱背心,一声怪音从外猛的传入耳中,吓了他一大跳。她也吃惊地乖乖地躺着不动了,如同由一条美人鱼变成了一只壁虎似的,并且屏息敛气,随时准备钻入最近的一道壁缝里去一般。他抬头朝窗外望去,见对面楼三层某户人家的阳台上,正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双臂伏在砌了瓷砖的护栏上,一手拿着一支笛子,目光咄咄似贼的朝这边厢看呢。那男孩儿见他望自己,分明的有些不好意思,朝他扬了扬笛子,大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人家屋里又传出女人大声地训斥:“儿子,别让人讨厌啊,给我进屋来!”

男孩儿犟嘴道:“我怎么讨厌了?我就是什么也没看见嘛!”说完,将笛子横在唇上,又吹出了一声尖锐的怪音。之后,还对他做出一脸怪样。那意思仿佛——你们进行你们的,我练我的笛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噢,我的天!”他赶紧离开床,为了避开那男孩儿的目光,贴着床帘迂回到窗口,哗哗地将窗帘一拉,一边喃喃自语:“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由于用力过猛,拉掉了几个拉环,窗帘一角挂不住,折垂了下来。他踩到床头柜上,想用双手重新勾上那些拉环,结果本已松开了皮带卡的裤子,一下堆落于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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