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走到驾驶室那儿,对司机说:“谢谢你啊,人情后补。”
司机:“补什么啊,我跟继红是哥们儿,再说是咱们返城知青之间的事儿,帮点儿忙还不应该的。”
张继红:“静之,上不上?”
静之:“不了。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还回学校去。”
那三名小厂里的工友上了车,车开走了。
静之又回到了屋里,站在门口,望着几乎搬空的屋里……何家的大“床”呈现了庐山真面目,乒乓球案子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了。
静之此刻在心里多想对凝之说:“大姐,爸妈今晚又要暂时睡到校长办公室去了,你也别太留恋这里了,如果想我们了,就回咱们的新家去感受亲情吧。我今天已经去看过了,是新楼房,可亮堂了,三间屋,室内还有厕所……”
屋里还有一个大箱子没搬走,静之走过去打开了箱盖。里边是满满一箱子破旧的滑冰鞋和两个瘪了的球。
她盖上箱盖,一转身,见“床”边那儿地上有一本笔记本,走过去捡起,掏出手绢擦。
她坐在箱盖上翻看笔记本。
凝之:“我喜欢舒婷那一首诗——《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每当读着她那一行行滚烫的诗句,我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舒婷是我们这一代的思想发布人,我们都应该感谢她。但我也同样喜欢她的另一首诗——《一代人的呼声》:为了百年后天真的孩子!不用对我们留下的历史猜谜!为了祖国的这份空白!为了民族的这段崎岖!为了天空的纯洁,和道路的正直!我要求真理!”
静之又翻一页,继续看下去:“爸爸,因为何家的事,我心中对您的不满其实并没有消除。我请您重读一遍《教育的诗篇》,静之到处借,终于为您借到了那一本书,可是我至今不知您再读过一遍没有?您居然不和我提那件事了,似乎也永远不打算与我交流什么读后感了……”
静之合上笔记本,陷入沉思。
教学楼里。何父、何母、蔡老师陪着区长一行人走在走廊里。
何父:“您区长大人怎么偏偏星期日到学校里来视察呢?”
区长:“不是视察。是来看看你和嫂子。非星期日来,不是影响学生们上课嘛!你们教育界同行,对你口碑极佳。我是你的老同学,再不来看看你们夫妇,即使你们不挑理,别人也会替你们挑理的啊!”
何母:“区长,谢谢您亲自过问我们分房子的事啊!”
区长站住了,庄重地说:“我再不过问一下,这次就没你们的份了。而如果连你们都分不到,分房委员会的公正原则是会遭到质疑的。怎么样,你们觉得满意吗?”
何父:“满意。简直太满意了。”
区长:“老同学,你刚才介绍的情况,我认为值得引起全区中小学校的重视。我甚至认为大学也应该格外重视……‘三种人’也罢,因为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在‘文革’中犯了一般性错误的人也罢,都应该把他们本人当年的言行,与他们的家属亲人区别开来。对他们的子女有歧视是不对的。同学之中若有歧视现象,老师发现苗头,做思想工作,使同学们认识到为什么不对,这是正确的做法。我要建议将你们学校这一好的做法,当成经验在全区推广。”
何父:“谢谢区长的鼓励。我们做得还不够细致,今后一定加倍努力。”
何母:“区长,这个班有几名学生,诗写得很好,经常贴在墙报上供大家欣赏和点评,想不想进去看一下。”
区长:“好哇,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诗歌,咱们一起欣赏欣赏吧!”
一行人分主宾先后进入教室,走到教室后墙的墙报那儿。墙报上只用彩色笔抄了一首长诗,“热烈推荐”四个字下,“麦克唐纳向你致敬”一行标题格外醒目。诗文如下:
麦克唐纳,
你这高尚的美国人
请接受我
一个中国少年的致敬
我曾有一个叔叔
他的名字
叫雷锋。
现在,我愿意视你为
我精神上的
异邦父亲!
区长问何父:“麦克唐纳是谁?”
何父:“这……我也不清楚……这肯定是星期六晚上换的一期墙报。蔡老师,你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