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何家。何父在看报,何母在饭桌上批改作业。两人都戴老花镜。
何母取下老花镜,揉眼眶,自言自语:“以前就从没想到过,我也会有眼花这一天……”
何父头也不抬地说:“什么年纪了嘛!”
门一开,静之回来了,神情很是沉郁。
何父何母都望着她。
静之却不看父母,也不说话,径自走到火墙那儿暖手。
何父:“看公审实况了?”
静之:“能不看吗?”
何父:“哪儿看的?”
静之:“街上。”
何父:“为什么在街上?”
静之不回答。
何母:“今天怎么这么蔫?”
静之:“不是说我贫,就是说我蔫,怎么样你们才看着我正常?”
何父何母不禁对视。
静之转身,将一把椅子搬到炕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把钱点数。
何父何母不由望着她背影。
何母:“干什么呢?”
静之:“点钱。”
何母:“帮你姐夫他们卖饺子了?”
静之:“对。”
何父:“对什么对?你不对!”
静之朝父亲转过了头:“我又怎么不对了?”
何父:“你向你妈和你蔡叔叔借学生,那能说对?这种事一旦传开,就不怕别人议论?”
静之:“我下乡那十多年里,有时得连生死都置之度外,有那一碗饭垫底儿,难道还怕什么议论?”
何父:“夸大其词!自我膨胀!你们只不过下了十多年乡,不是长征!那点儿经历,也配动不动就挂在嘴边儿上自吹自擂?”
静之:“要这么说,你们也一样,只不过就是受了十多年屈辱,你们不也动不动就挂在嘴边儿上?”
何父被噎得愣住。
静之又转身数钱。
何母:“你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做得不对,还偏不好好说话!”
静之又向母亲转过身去,据理力争地说:“一心想为自己所爱的人尽一点儿微薄之力,怎么在你们看来,就千不对万不对的了?”
何父何母又不禁对视。
何父将报纸随手往火墙炉盖上一放,猛地站起,严厉地说:“前边那句话再说一遍!”
静之意识到失言了,改口道:“能为自己所敬爱的人尽一点儿微薄之力,是我高兴的事。”
何父:“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静之:“我刚才不就少说了一个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