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民已完全呆在那儿了。
杨雯雯的外公:“不打扰你们,告辞了。”
自始至终,不论是他跟罗一民说的话,还是跟林超然说的话,听来都是那么的和气。而且,也一直是和颜悦色的表情。
林超然替他开了门,礼貌地将他送到外边,伸出手臂阻止骑自行车的人,挽着他过了小街,一直将他送到小汽车旁,两人在车旁说着什么。
林超然目送小汽车开走。
铺子里。罗一民还呆在那儿。
冻得通红的双手在用大喷壶浇水。杨雯雯的双手。
她那双结了一层冰的鞋面。
林超然回到了铺子里,说:“老先生是位港商,还是从咱们哈尔滨去香港的。他说他对哈尔滨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政策一允许就打算回来投资了。”
罗一民:“我看他是来者不善。”
林超然:“为什么这么认为?”
罗一民未答。拿起最小的那件活儿,愣愣地看着。
林超然:“我觉得老先生人挺好的呀。老人嘛,他们的想法、做法,往往都和我们年轻人不一样,难免会使我们觉得怪怪的。我们常要求老年人看我们大的方面是怎样的人,那我们看老年人就也应该同样看大的方面。”
罗一民:“我恰恰觉得,他正是在大的方面来者不善,成心刁难我。”
林家。凝之在读信给林父和林母听。
凝之:“爸爸,妈妈,我不是不想家,不想你们。我不是那种有了对象就忘了父母的儿子。我不但非常非常想你们,还很想我小妹。现在,兵团又改回农场了,我们这里也开始实行承包制了。我承包了一大片土地,还承包了一台拖拉机,还有犁铧、收割机,总之是配备齐全的一组农机具。我一心想要做北大荒的第一代农场主……”
林母:“难怪他到现在也不返城!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那不是和想当地主是一样的野心吗?以后哪一天还不挨斗啊?”
林父:“别打岔!好哇!好,好!老二这封信写得很有水平嘛!争取为国家多种粮食,向国家多卖粮食,这是光荣的想法嘛!农场主也不能和从前的地主画等号,是要做大农民!对,心甘情愿做农民的人,那也要做大做强!”
凝之:“妈,别担心。我二弟的想法,正是我爸说的那样。”
林母:“凝之,你都不让我担心,那我就不担心了。论国家政策方面的大事,妈不如你明白,但妈信你的。”
林父急迫地说:“你先别说了,先听信行不行?凝之,快接着念!”
凝之:“爸爸,妈妈,我们农场,组织了一个农场职工考察团,我也报名了,被批准参加了。不久我们要到新疆去进行考察学习。这一去,也许要半年,也许要一年。考察学习期间,我肯定还是不能回家探望你们了。但是有哥哥和嫂子在你们身边尽孝,我是完全放心的。”
林母落泪了:“我都快四年没见到他了,一下子又要去新疆了,又要很久不能探家。”
林父:“你掉泪干什么呢!凝之不是念得明明白白嘛,他是去考察学习!要做大农民,不考察不学习,大得起来吗?”
林母:“我想他!最近想他都想得夜夜睡不着觉!怎么,还不许我因为想他掉眼泪啊?”
林父:“就你想他,我就不想他了吗?但只要他是为了有出息,再两三年内不回来探望我们,那我们也得理解他!”
林母:“我说我不理解他了?”
凝之听着两位老人的话,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
外边传来叫卖声:“豆腐!新压出来的大豆腐!干豆腐水豆腐豆腐丝喽……”
凝之:“爸,妈,我先去替你们买点儿豆腐!”
她说着起身往外便走。
凝之站在那条街的电线杆前,双手捂脸哭泣。
某图书馆。小韩进入,目光四处寻找,发现了静之。
静之在埋头看一部厚厚的书,沉思,往小卡片上写什么。
一只手将半页纸推向她,其上写的是:“出去一下!”
静之一抬头,见小韩站在她对面,向她亲昵地笑。
静之在纸上写了“不行”二字,复将纸推向小韩。
小韩又在纸上写了“为什么”三个字,再次将纸推向静之。
坐在静之旁边的一个姑娘,拿起书不满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