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然也往碑基一靠,眼望夜空,下了决心又鼓起勇气,语调缓慢而凝重地说:“爸,您在我心目中,始终是一位坚强的父亲。所以我认为,某些对于咱们家不好的事,可以长时期地瞒着我妈、我妹,我却不应该长时期地瞒着您。那,就让我这会儿对您说实话吧。老不说,我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说了,您作为父亲,那也能替我分担分担。今天晚上,我就再陪您哭一次……”
夏季。林超然在和战友们打马草。
一名知青跑来,惊慌地说:“营长,不好了!林超越在给军马打疫苗时,被那匹**的种马踢了!”
林超然:“伤得重不重?”
对方诚实地说:“很严重,双蹄正踢在胸口!”
林超然弃了钐刀就跑。
卫生所门外聚着许多知青。
林超然跑来,众人闪开……
林超然将她扯到一边,小声地问:“情况怎么样?”
女卫生员:“很不好。我已经让人套马车去了,得赶紧往团部医院送,但可能……来不及了……”
女卫生员哭了。
林超然扑到床前,轻唤:“超越……弟弟,弟弟……”
弟弟的上衣呈现两个清清楚楚的蹄印,他睁开了双眼,吃力地说:“哥,我喘不上气……像有双手……把我气管拽断了……”
林超然:“别说话,别怕,马上就送你去团里……”
弟弟:“哥……如果我死了,别对家里说我是这么死的……这种死法,太不……壮烈了……你要,编种死法……壮烈的那种……那,对爸妈和小妹,也算是慰藉……”
弟弟突然口中喷血,头一歪,死去。
“弟弟!……”
林超然扑在弟弟身上痛哭。
马嘶声,夹杂着脆响的鞭打声。
傍晚,马棚外;罗一民在猛抽一匹拴在马栓上的马。
有人擒住他腕子,是林超然。
罗一民:“营长,咱们让它偿命,打报告申请枪毙它,吃它的肉!团里如果不批我偷偷干掉它!”
林超然:“它不是人,是匹马啊!大家都在跟我弟告别,你也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他夺下鞭子,将罗一民推走。
他瞪着马,马也瞪着他,一双马眼很无辜。
他扔了鞭子,抱住马头无声地哭……
林超然:“爸……”
父亲悄无声息。
林超然扭头一看,父亲手拿酒壶,已不知何时醉睡过去了。
寂静无人的马路,清冽的路灯光下,林超然蹬着三轮车,父亲仍歪头睡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