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忘了咱俩是不分你我的哥们儿。”
“你他妈的……这不是太自私了吗?”
“你小子别说这种话,哥们儿今天是男子汉低头折腰,求你这一遭了!”
姚守义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和好朋友拼刺刀,并且被刺刀尖逼到了一个高处的边缘。
“严晓东,严晓东,你他妈这小子可真是个好哥们儿!你他妈的这不明明是在逼着我答应吗?”他盯着严晓东那张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的脸,心里骂着。
严晓东浑身打了个哆嗦,也双手捂住了耳朵,说:“别装哑巴。愿意还是不愿意,干脆一句话。”
姚守义脱下棉衣还给严晓东,用一种很情愿很乐意的虚假口吻说:“我想通了,愿意。”
“够哥们儿!”严晓东像是没听出他的话有多违心,高兴了,又说,“报考的事儿,可别当着你爸你妈卖我!那我没脸到你家去了。”
“绝不卖你。这是我自己情愿的事儿嘛!”
“也不许向别人卖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吧。我他妈的就为你做无名义士!”
“够哥们儿!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要是有考上的希望,哪怕一点点希望,我也会反过来成全你的!你信吧?”
我他妈的有个屁希望!姚守义心中暗想,嘴上却说:“当然啦!”
“那我走了!”
“你走吧!”
呆呆地望着严晓东走远了,姚守义才怀着一种近乎被出卖了的心情转身回家。
进屋后,母亲嗔怪:“你送到哪儿去了?这么半天!”
他搪塞道:“在胡同口说了几句话。”
一家人都已吃罢了饭。父亲坐在那张双人木床的床沿上吸烟,弟弟占据了那张方桌的一角写作业。
他内心无比烦乱地往自己的**仰面一躺。
母亲瞪着他说:“还不快吃饭!”
他朝墙翻过身去,嘟哝道:“不吃了!”
“不吃了?你在胡同口跟她说了些什么?一进家门就好像进了监狱似的!”母亲走过来推了他一把,“吃去!”
弟弟接嘴说:“插妹见插兄,两眼泪汪汪。人家那叫共同语言!”
他猛地坐起,对弟弟吼:“再耍这种贫嘴,小心我抽你!”
弟弟立刻噤若寒蝉。
母亲朝他脸上不轻不重地给了一巴掌:“你抽个试试!连工作都没有,还想在家里称二爷呀?不吃你就饿着!”一边转身去收拾碗筷,一边叨叨咕咕,“没返城,想。返城了,五大三粗的,整天价在眼前晃来晃去,又烦!”
他顶撞母亲:“那我明天回北大荒去!”
“你敢!”母亲用手中的一把筷子,使劲儿在饭桌上拍了一下。
好脾气的父亲,受到这会儿不够好的家庭氛围的刺激,终于忍不住也光火了,用那没有了手的棒槌似的腕头在**狠狠捣了一下,大声说:“他不吃就算了,你何苦逼他吃?他要是从今以后顿顿不吃倒好了!”
儿子毕竟二十八了,虽然没有工作,但年龄摆在那儿。所以父亲的呵斥,是冲着母亲去的。从母亲身上反弹到儿子身上,使当儿子的更加觉得难以消受。
姚守义从兜里掏出烟盒来。他想抽根烟,压压心中的烦恼。只剩一根了,他将烟盒攥成一团,朝墙角扔去。
他刚将烟叼在嘴上,父亲问道:“你哪儿来钱买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