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能做到逃离原生环境,完全无所顾忌的开启新的生活呢?如果家人不完美,自己有权去干预他们的人生吗?人为什么不能永远觉得家人是对的呢?这或许是孟雨松的疑问。而孟雨橙怀疑的是——一定要无条件支持家人吗?哪怕是错的。
翁凡屹在等孟雨橙诉说她的心事,而孟雨橙更习惯自己思考、解决。
“最近是不是有些上火,怎么长了这么多痘痘。”翁凡屹记得孟雨橙只有在生理期才会长痘,现在满脸痘痘。
孟雨橙摸了摸嘴角、下巴、额头,确实都长了痘痘,但她也不能说是因为焦虑的一晚上没睡:“可能是,都长痘了。”
孟雨橙一晚上没睡,翁凡屹也一晚上没睡。他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也不想让她为难。他将她揽入怀中,什么都没说。她也什么都没说,两人都沉溺在这清晨片刻相拥中。
同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人还有翁母,她一直支持女儿找爱自己的,但要在她可以控制的半径内。
“之前不恋爱,说要不婚不育。那个时候你呢你也焦虑,现在谈上了,人小翁也不错,你又在这哀声怨道。”孟爸在阳台给花浇水,对着一脸愁容的孟母说到。
“你懂什么?你离开过父母吗?你知道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融入别人的家庭有多难吗?”孟母情绪有些激动,孟父只是转身到储物间去,再一次逃避。
其实孟母内心有苦楚。孟母娘家家境不好,早早就替她定下亲事。嫁到孟家吃了些婆婆的苦,婆婆到死都在磋磨她。她的一生一直操劳家事,搬到了雾城,一年也只能见自己的父母一两面,临终都没见到。
她不接受远嫁,一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娘家的硬气支持,所以自己的女儿必须要得到自己的撑腰;二是自己的私心,女儿是自己在这个家唯一可以说知心话、事事站在自己身边到人。孟家的亲戚也不是好对付的主。
孟雨松比孟雨橙年长8岁。在孟雨橙很小的时候,他们在雾城还未安定下来。一家四口住在钢铁厂的两间狭小的宿舍中。孟父的除了日夜班颠倒,每个月还有半个月要去另一个厂房交换。而孟母工作的地方也在别处,只有休假才回。
自孟雨橙从有记忆以来,一直是孟雨松这个哥哥陪伴在自己身边。明明那时他也是那样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但他还是背起了妹妹,在每个妹妹哭闹的夜晚,他编出那么多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故事和道理哄妹妹入睡。
记忆最深刻的是那个冬天,孟父已去2厂半月,本应是归来的日子,但因为工作上的问题被延误了两日。玻璃罐子里只剩下一块五的硬币,那个时候的油饼2毛一个。哥哥孟雨松只给孟雨橙买了油饼,而自己谎称不爱吃,孟雨橙不懂,只是一句“我记得上次爸爸买的时候,哥哥你说你最爱吃油饼了”。孟雨松撕了一点油饼放在口中,接着便说:“今天的油饼太油了,我不喜欢。”
冬日的洗澡也是一个问题,孟雨橙那么小。孟雨松就在澡堂门口和父亲同事们的妻子假装熟络的问候,将妹妹藏在自己身后,等到阿姨们松口,就拜托她们带自己的妹妹去洗澡。有一次见到孟雨橙手臂被烫红的一片,他在铁轨旁自责的蹲着落泪。孟雨橙不懂,只是蹲在旁边讲起一些七七八八的故事逗他笑。
而现在,孟雨橙的双眼也不自觉的落泪。那个在铁轨旁背着妹妹的小男孩如今为何会变的如此自大和怨天载道。模糊的回忆在大脑里加载,被时间幻化的曾经变成一个大大油饼压在孟雨橙的胸前,让她喘不过气。
“我和雨橙可是叉叉裤之交!我当然是什么都知道啦!”郁舒面对李浩鸣的询问,有些傲娇的答复。
“那他们家到底对阿屹是什么态度,最近阿屹整个人都不对劲,没什么精神气。”李浩鸣看了看郁舒有些凌厉的目光,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到,“自从孟雨橙出现,我的好兄弟就没有安生几天。被你这个好朋友的情绪牵着走。以前他在我们银行是出了名的工作机器,没有感情,不知疲惫。现在……”
郁舒心里有些不爽,出口打断他:“你什么意思,两个人的事儿就他一个人被情绪干扰?橙橙就没有因为这些烦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咱去吃好吃的。”李浩鸣试图牵上的手被郁舒甩开。
“吃什么吃,你去陪你的好哥们去吧!我去找橙橙了。”
孟雨松这个大难题横亘在孟雨橙心中,但这是需要未来持续去解决的问题。而眼前的问题是和翁凡屹和家庭的再一次选择,五年前她的选择是家。
她还是决定敞开心扉,和他将五年来来自己面对的这些杂七杂八说清楚。因为,他现在也是自己的家人。
地下车库很安静,他能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翁凡屹坐在车里,看着无数车和人在自己的视线中出现又消失。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许是在等待一场审判。对话框孟雨橙的那句“今天下班早点回来,我想和你商量一些事情”像是曾经的不告而别变成通知再次上演。
他还是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家中,冷静的打开厚重的门,她没有和往常一样微笑着迎接他。他走过安静的客厅和他给她买的风铃花来到卧室,只看到她在整理行李箱。此时此刻,千斤重的石头仿佛落在他肩膀上,让他有些站不稳。
也许是许久未开口讲话,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还伴随着一些颤抖:“雨橙,你要去哪儿。”
她完全沉溺于另一种情绪中,竟毫无察觉他已经来到自己的身旁。他有些气她,但在她红肿的眼抬起时,他只剩下心疼。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紧紧的抱住他,他向后踉跄了两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