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偶尔爆出一两颗火星,飞到空中,然后迅速熄灭。
云真抱着膝盖,一个人坐在外边。
他没吃饭,一言不发,大红色的衣服在夜色中暗淡无光,再也没有早上那般张扬。
“皇上就是王法。”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他想起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灵兽,想起了三河村的村民,想起了那个老汉浑浊的眼睛。
原来,这才是江湖。
不是话本里写的鲜衣怒马,快意恩仇,不是你打赢了坏人,世界就会变好。
而是上位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梦,就可以把人碾进泥里,是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跪在地上,感谢那些拿着屠刀的人。
苍生无言。
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上。
云真抬起头,看见江止拿着一个热过的包子。
“二师兄。”云真叫了一声。
“嗯。”江止在他身边坐下。
云真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火苗:“以前我以为当大侠就是耍帅,在人前显摆,穿最好看的衣服,用最快的剑,让别人都崇拜我,那些招式只要好看就行,名字只要威风就行。”
“我应该是没有多想当大侠的。”云真说,“所以练功不认真,偷奸耍滑。”
江止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但现在我想学了。”云真抬起头,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着,“我想学杀人的剑。”
“我想有一天,可以杀掉那个想要长生不老的人。”
“我想学杀人的剑,你教我。”
那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师弟,好像突然长大了。即使这种长大很残忍,是用失望和痛苦浇灌出来的。
“好。”他说。
“吃东西。”江止把包子递到他嘴边,“不吃饱没力气杀人。”
云真没动,只是看着那个包子。那是早上买的,现在皮有点硬了,也不那么白了,但冒着热气。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我是不是很蠢?”云真一边哭一边问。
“不蠢。”
江止没有多说,他不会安慰人,语言系统里暂时还没有安慰这个选项,就像他的剑法没有那些花哨的招式一样。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云真脸上的泪痕,他的手指有些凉,有些粗糙,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刮在脸上有点疼。
“别哭,云真。”
他顿了顿,在大脑里搜索所有关于如何让云真停止哭泣的词汇,最后只憋出一句:
“眼泪太咸,”江止一脸严肃地说,“包子会不好吃。”
云真“噗嗤”一声笑了。
“什么嘛……”云真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你会不会安慰人……哪有人这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