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诺歪着脑袋打量,心下轻叹一声,问:“要我牵你下来吗?”
谢随野这才有了点儿反应,慢慢起身走出马车。他动作呆滞僵硬,没有往日的凌厉张扬,像是病了。
人从阴影里出来,借由灯笼与月光,宝诺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
“怎么弄的?”
一条疤痕从侧颊拉到下颚,蜈蚣似的趴在那里,虽然已经结痂,但依旧十分骇人。
谢随野脸色苍白,眼底乌青,胳膊搭住她的肩,大半个人靠着她。
“谢知易弄的,他疯了。”
宝诺僵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幽微的恐惧悄然蔓延:“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他想自毁。”谢随野浑身没有力气,声音也很虚弱,短短一个半月不见,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宝诺心口地震似的慢慢裂开缝隙,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他还在吗?”问出这句话,宝诺瞬间窒息,魂魄仿佛被抽走一半,浑身轻飘飘,脑子里像有一口大钟不断摇摆撞击,震耳欲聋。
谢随野嗤笑道:“想消失,哪有那么容易?鱼从仙说过,得了这个病,只要新身份出现,往后一生都不可能消失。”
宝诺堵在喉咙的窒息感稍微松懈:“让他出来,我要见他。”
谢随野蹙眉摇头:“谢知易现在很排斥我,完全没法沟通。”
宝诺强自稳定心神,先搀他进门,回自己屋,轻轻放到床上。
“哥哥。”她点灯照着他端详:“你脸色好差,人也瘦了一圈儿,用不用我去请大夫?”
他摇头:“谢知易不配合,找神仙来也没用。”
宝诺心如刀割:“都怪我,鱼从仙还让我把你俩哄好,我都干了些什么?”
谢随野闻言却笑起来:“那你以后再对我好点儿,言听计从,时时刻刻都看着我,想着我。”
宝诺摸他的额头:“你快休息吧,有气无力地。”
“我想沐浴洗漱。”
“行。”宝诺立刻去灶房烧水。
干燥的柴火在灶蹚里烧得啪嗒作响,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宝诺呆呆坐在灶前,思绪万千。
她没想到哥哥会突然病成这样。
越是这种时刻她越要稳住,如果连她都慌了,谁来安抚摇摇欲坠的哥哥呢,他现在简直一碰就碎。
宝诺烧好热水,唤谢随野沐浴。
她帮他宽衣解带,把他当做孩子来照顾。
衣衫褪去,他身上崭新的伤痕暴露在她面前。
“这是……”
宝诺懵了,怎会有那么多的割伤和淤青?!
“谢知易那个混蛋干的。”谢随野哑声笑说:“游影大人可要给我讨回公道。”
豆大的眼泪啪嗒往下掉,宝诺抱住他,手臂圈紧,心也碎掉了。
谢随野微微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难受,原本调侃的语气不由收敛,叹息低喃:“都结痂了,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不怎么疼,不哭了。”
听他这样讲,宝诺的眼泪更是决堤,把他胸膛弄湿一大片。
夜已经很深了,他睡不着,宝诺想了许多法子,给他念书里枯燥的小故事,轻拍他的背心,甚至哼童瑶,但是通通不管用。
后来无意间摸索出一个刁钻的方式,揉捏他的耳朵。
从薄薄的耳郭轻轻捏到柔软的耳垂,周而复始,谢随野终于困意袭来,没一会儿闭上眼睛,紧贴着她的胳膊睡了过去。
次日天未亮,宝诺轻手轻脚下床洗漱,赶往惊鸿司衙门,向秦臻讨了个长假。
“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