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不怪您生气,戏子就是戏子,没心肝的下九流,把您害到这个地步……好端端的他干嘛跑到少奶奶面前哭丧,肯定受惊鸿司指使,故意跟您对着干!”
“惊鸿司。”甄北扬咬牙切齿:“哼,派出去的死士今夜该动手了,那两个游影,谢宝诺,柳夏,不是很嚣张吗,我让她们活不过明天。”
仲微小声说:“两个坏女人轻轻松松就死了,三爷您还是慈悲。”
许季安置办的宅子远离闹市,地处偏僻,入夜后行人寥寥,清冷幽静,左右望去一片漆黑。
主仆二人顾着发牢骚,月光下一个黑影慢慢靠近,将他们笼罩。
看着地上多出的影子,两人愕然回头:“谁?!”
黑影一脚将仲微踹晕过去。
“你、你是何人!”甄北扬惊恐万状,不断地往后缩。
黑影的脸被斗笠遮挡,像从地狱深处爬上人间的厉鬼。
“救命……”甄北扬想跑,扑腾着爬起身,下一刻却被黑影踩中大腿,尚未痊愈的烫伤瞬间痛入骨髓。
“啊!!!”
黑影拔出横刀,未发一言,对准他的大腿根削了下去。
*
子时已过,平安州的元宵夜欢饮达旦,烟火此起彼伏。
东厢二楼的窗子推开,谢随野歪在窗前吹冷风。
繁星漫天,后巷悄然无声,宝诺此刻在做什么呢?
抓到刺客带回惊鸿司审问,她曾说她很少亲自动刑,通常交给狱卒处理,但这次险些要了她的命,她还能置身事外吗?
很少动刑,不代表没有动过。
谢随野闭上眼睛,想象出她在牢房审讯的模样,一个冷漠沉稳的残酷游影,沾满血的双手挥动暴烈的刑具,冷静而专注,削骨剥皮,危险到极致的美丽,由她制造出的伤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杰作。
嫌犯应该跪下向她道谢。
等刑讯结束,她会洗干净双手回家。
回到客栈,变回大家眼中温柔亲和的四姑娘,爱吃爱笑,与所有人打成一片,仿佛市井中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小妹。
这反差让谢随野心潮澎湃,滚烫的火焰在胸膛灼烧。
然后他听见阿贵的笑声:“四姑娘回来啦?”
谢随野睁开眼,宝诺走进后院,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轰”地一下,心中的烟火铺天漫地,银河坠落般从天幕冲着他倾泻而下,酣畅而盛大,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寂静长夜因此撕裂,天地不再存在,只有他们的灵魂在共颤。
谢随野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明明只是如此平静的对视,他所知所感却抵达从未有过的激烈,死去又活来。
宝诺不知道他的想法,面无表情别开脸,上楼回房。
*
夜凉如水,宝诺泡在浴桶里,周身虚软无力,犹如死海浮荡,一点知觉都没有。
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分尸,剁碎人肉喂狗。
手臂和胸膛全是血,明明换了身衣裳才回来,怎么还是觉得有股洗不掉的腥味?
死人的血是粘稠的暗红色,像伍仁叔在初夏做的梅子酱。
剁碎的人肉和猪肉没多大差别,搅在牛骨汤里,又腥又香。
宝诺想吐。
可比起碎尸,她更厌恶的是自己。
拖着斧头手起刀落的一刻,脑中的弦好似崩断,一下比一下彻底。极端的暴力让她有些神志不清,仿佛看见童年,那些被继母虐待的场景闪烁浮现。她心里瞬间塞满仇恨,无法克制的戾气让她不断扬起斧头,像在用这种方法拯救小时候无法反抗的宝诺。
若非如此,她怎会想要加入惊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