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裴母与裴家一众仆人皆是目瞪口呆,惊讶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
宝诺看见他那颗光秃秃的圆脑袋,眼圈儿一下子通红。
知道他自幼喜爱佛法,也猜到他会躲来寺庙,但绝没想过他会直接出家。
谢随野抓住宝诺的胳膊,谨防她脚软站不稳。
“阿度,”裴父满眼骇然,不可置信:“我的儿,你怎么……”
谢随野瞥过去,似笑非笑道:“恭喜裴老爷,你们家要出一位高僧了。”
“……”
惊世骇俗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方才还卯着劲准备找他算账的父母完全呆在原地。
怎么不是私奔?
怎么会是剃度出家?!!
他是乡试魁首啊,前途无量的平安州举子,会试在即,他怎么可能出家为僧啊?!!
裴度平静地看着众人,告诉他们:“我与凡尘俗世再无瓜葛,诸位施主请回,莫要在此打扰师父们清修。”
裴母一头栽倒,昏厥过去。
住持方丈立刻出来处理:“快把裴夫人和裴老爷送去厢房,给他们吃两颗护心丸。”
丫鬟婆子手忙脚乱,闹哄哄,不得安宁。
裴度等着人群散去,走到好友跟前,抿了抿嘴,说:“宝诺,替我高兴吧。”
宝诺喉咙酸堵,眼睛鼻子通红,眼泪几乎掉下来,她立马扬起嘴角,冲他笑着点头:“嗯!”
他终于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第27章
风雪的天气里,多宝客栈烟雾缭绕,这几日主打全羊宴,每天换着花样吃羊肉,乳炊羊,羊蝎子,山煮羊,烩羊肉,盏蒸羊……香味儿飘到半条街外都能闻到。
宝诺从宝华寺回来,心神不宁,中午谢随野和谢司芙的朋友过来小聚,雅厢内开着两扇窗,桌下有脚炉取暖,酒菜摆满圆桌。
“冬日吃羊肉赏雪,就是舒坦。”
众人聊着平安州的趣闻,近来最轰动的莫过于裴度逃婚又出家为僧这件事。
“才一上午就传遍了,甄小姐亲自跑去宝华寺要人,被住持拒之门外,裴家都乱套了。连知州大人都震惊不已,想让裴度的老师劝他三思而行,那可是解元啊。”
“唉,我看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裴老爷裴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去年多么风光,这才过去多久,人生起伏如此跌宕,惊煞我也。”
“想不通啊想不通,读书人最大的欢喜莫过于考中科举,寻常男子最得意的莫过于娶得娇妻,他两个都占了,正是人生最风光之时,怎会通通丢弃,跑去做清苦的和尚?”
“此言差矣,各人志向不同,怎可以己度人?裴度虽年轻,但能乡试夺魁,必定极有思想,他选择出家绝非一时兴起,说不定人家追求的是比功名利禄更高远的境界,我等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罢了。”
“我看甄家小姐也是可怜,闹得满城风雨,今后如何自处?”
“人家是世家千金,花容月貌,这桩亲事没了,再寻良人便是,难道还怕找不着好的?”
……
宝诺一声不吭吃酒,听他们谈论裴度,心里空落落,温过的暖酒下肚,灼烧着喉咙和胃,脸颊发热。
“四儿,吃点菜。”谢司芙给她夹鱼籽:“伍仁叔特意给你做的这一盘,杀了好几条鲫鱼,鱼没上桌,专门取鱼籽红烧,知道你爱吃。”
她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不停地喝酒,已经有些醉了。
“二姐,我想吃那个。”宝诺筷子都快拿不稳。
“哪个?我给你夹。”谢司芙站起身。
宝诺指着谢随野面前那盘卤鸭舌:“想吃哥哥的舌头。”
“行。”
谢司芙和桌上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偏宝诺自己琢磨过来,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耳根滚烫。
我刚才说了什么?
她心虚地瞥过去,正好谢随野那双黑眸扫了过来,冷冷淡淡盯她一眼,像是被那句话冒犯,又见她醉了,懒得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