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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君子欺之以方（第3页）

>“我第一次说真话时，手抖得握不住笔。”

皇帝缓缓走入讲堂。学生照常上课，无人起身行礼。他也不介意，静静坐在后排。

那日课程主题是《沉默的成本》。

阿禾站在黑板前，声音平缓却有力：“我们常以为不说真话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事实上，每一次沉默，都在伤害我们最珍视的东西。比如信任。当你对孩子说‘一切都好’，而他明明看见母亲哭泣，他就学会了怀疑亲人。当你对病人说‘只是小病’，而他自己摸到了肿块，他就学会了恐惧真相。久而久之，整个社会变成一座巨大的谎言迷宫，人人疲惫不堪。”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皇帝身上。

“所以，我们不是为了‘自由’才说话。我们是为了不再彼此欺骗，为了还能相信一双眼睛、一张嘴、一颗心。”

教室陷入长久沉默。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温和：“你说得对。可若人人都说真话，国家会不会乱？”

阿禾摇头：“陛下，乱的从来不是真话，而是掩盖真话的方式。当一百个人说真话，您听到的是民意；当一万个人被迫说假话，您听到的才是混乱??因为那背后藏着十万种愤怒。”

皇帝低头思索，又问：“那你们恨我吗？”

这一次，是陈砚回答：“我们不恨您个人。我们恨的是那个让您无法听见真实声音的系统。而您，若今日能坐在这里听我们说话，说明您已在试图打破它。”

皇帝起身，环视四周：“我想看一样东西。”

“您想看什么？”周知远拄杖而出，面色苍白却目光炯炯。

“无字崖。”皇帝说，“我想亲眼看看，那上面浮现的文字。”

众人引他至崖前。夜幕降临，星辰初现。忽然，崖壁微光闪动，文字如泉涌出：

>**“我不是工具，请叫我名字。”**

>**“你说岁月静好，可我家坟头草三尺高。”**

>**“我投票了，但没人告诉我选项是谁删的。”**

>**“原谅可以，忘记不行。”**

一行行，一句句，全是未曾上报、未被回应的民间呼声。它们不是控诉，而是恳求被看见。

皇帝凝视良久，忽然伸手触碰崖面。指尖传来温热，仿佛触摸到千万颗跳动的心脏。

“原来……你们真的听得见。”他低声说。

回到京城后，皇帝颁布三道谕旨：

一、永久关闭“真言司”残余机构，将其旧址改建为“记忆博物馆”，陈列历代因言获罪者的遗物与证词；

二、设立“民间述史基金”，资助各地自发组织的口述史采集项目，确保“非官方记忆”得以保存；

三、改革教育体系，要求中小学增设“批判性思维”课程，并明确规定：“教师有权补充教材之外的历史资料，不得视为违规。”

举国震动。

然而，变革并未就此止步。

数月后，西北某小镇发生一起蹊跷事件：一名退休干部在其回忆录中披露，上世纪九十年代曾参与销毁一批揭露饥荒真相的档案。书稿尚未出版，他就暴毙家中，死因成谜。

消息传出，当地百姓自发聚集，在他家门口点燃蜡烛，摆放鲜花与孩童画作。画上写着：“我们知道你说过谎，但我们感谢你现在说出部分真相。”

更令人动容的是，他的孙子??一名十五岁少年??在社交媒体发布视频：“爷爷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骗了太多人，也骗了自己一辈子。你要做个诚实的人。’我现在要把他的书重新整理，哪怕只剩碎片，也要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