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望打了个悠长的哈欠,从树上一跃而下,身上残留的几朵槐花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飘落。
“公子有所不知,昨夜被仙君拒绝了之后,我这心里难受得紧,喝了半宿的酒都辗转难眠,仙君想必五感发达,闻一闻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吧?”微风渐起,穆景望的眼神和槐花一起飘向了持月,“我索性一大早就起来赶路了,结果刚爬上树还没来得及吹就睡着了。”
说到这儿,他似笑非笑地瞥向化风行,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哪像公子命这么好,仙君走哪儿都带着,这样兵荒马乱的地方都能把公子护得万般周全。”
“穆公子所言极是,我一介凡人,能得仙君相护乃是三生有幸。”化风行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嘲讽,并未恼怒,“倒是穆公子,酒气重得能开酒坊了,不用闻也知道,孤身在外还是要少喝些酒,万一遇险了……仙君可不一定有空来救你。”
“进城。”
持月用两个字终止了这场暗流汹涌的对话,牵着马向城门走去,穆景望理直气壮地和化风行一起跟在她身后,持月并未阻止,化风行也只能沉默。
“仙君快请进!”一人在城墙上挥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此人应该就是城主柳竹梦的丈夫严舜,持月今早收到了渺云宗的飞羽传讯,告知她临阳城有变需早日清理,估计是他向渺云宗发出了求救讯息。
城门轰然大开,三人两马走进了临阳城,远远望去像是被城池吞吃入腹一般。
“想必您就是渺云宗的守境使持月仙君吧,早闻仙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仙姿绰约身手非凡!”严舜立刻凑了上来,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几乎淹没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夫人为了守城身受重伤无法见客,所以由我来接待各位。”
严舜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引路,眼神时不时掠过持月,连余光都未曾分给她身后的人,几个侍从从持月和化风行手中接过缰绳,替两人牵马。
持月微微颔首,跟随他向城内走去。
化风行跟在持月身后,目光扫过街道两旁。临阳城内随处可见供奉着荡魔武神的小型神龛,香火鼎盛,可见此地非常崇拜这位武神。
听闻柳家先祖曾追随下凡的武神镇压邪祟,世代执掌此城,灵力血脉从未断绝。上一代城主柳虹雨更是名震江湖的修士,时人称她为“武神再世”,如今的城主柳竹梦也继承了母亲的强大天赋,以一己之力庇佑整座临阳城,深受城内居民爱戴。相比之下,走在最前面的这位“严郎君”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化风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最前方那个背影,他虽然没有见过严舜本人,但他也曾听化霜雨提起过临阳城的这位“严郎君”。
听闻严舜年轻时算得上是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位严郎君,他虽灵力微弱缺乏修行天赋,但有经天纬地之才,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凭借着一身才学得到了柳虹雨的提拔和柳竹梦的青睐,妇夫二人共治一城,人人安居乐业,这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可化风行看着他那张即使笑出了皱纹、也依旧能看出年轻时俊美风骨的脸,却莫名感到一阵违和。
一个真正有才华傲骨的人,真的甘心几十年如一日地弯着腰,为他人作配?化霜雨曾说,大恩如大仇,尤其是在这个人人渴望修行的世界里,对于没有灵力的凡人来说,修士给的恩赐和赏识……有时候比羞辱更难忍受。
穆景望走在最后,将前面几个人的姿态一收眼底,嘴角笑意更深,指尖轻轻摩挲着腰上的酒壶。
半刻钟过后,一行人步行至柳府门口,严舜正弯腰请持月先进门时,一阵山崩地裂般的震感传来,脚下的青石板路剧烈颤动,连带着严舜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一声令人肝胆俱裂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城墙,裹挟着腥臭的魔风席卷而来。那声音像是来自深渊的巨兽正在用它坚硬的头颅疯狂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门,急切地想要将整座城池拉入深渊。头顶上的结界疯狂闪烁着蓝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城要破了!魔族要攻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