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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第1页）

春寒料峭，三月初的京城，尚有几分冬日的余韵。御花园中，几株早开的桃花怯生生地探出枝头，为沉寂了一冬的宫苑添上了一抹娇嫩的粉色。然而，这乍泄的春光，却无法融化某些人心头的坚冰。

柳嫔晋封已逾两月，其势愈盛。她不再满足于毓秀宫的一方天地，开始有意识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身为六宫主位，她时常奉旨协理六宫事宜，与皇后一同主持宫宴、赏赐，言行举止间，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皇后性子温和，对这个容貌出众、又能诗善文的妹妹颇为倚重，许多事务便放手让她去办。

这无形中，给了柳绵绵更大的舞台，也让她有了更多光明正大打压异己的机会。

茶房，作为各宫领用茶饮的枢纽，自然成了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尤其是柳嫔的毓秀宫，每日用度最为繁多，对茶叶品质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这日清晨，毓秀宫的首领太监王有财，领着两个小太监，气势汹汹地闯入茶房。他径直走到正在擦拭茶具的沈未晞面前，将一张单子重重拍在桌上，尖着嗓子嚷道：“沈未晞！你看看你们茶房弄的是什么东西！”

沈未晞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垂首道：“王公公息怒，可是茶叶有何不妥？”

“何止是不妥！”王有财拿起单子念道，“昨日送到毓秀宫的‘雨前龙井’，清单上写明是头采嫩芽，色泽翠绿，香气清雅。可我们娘娘一尝，这茶叶粗老发黄，入口苦涩，分明是以次充好，欺瞒主子！耽误了娘娘的晨间品茗，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周围正在忙碌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碧荷和红菱躲在人后，看着沈未晞独自承受王有财的咆哮，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沈未晞拿起那张单子仔细看了看，又拿起旁边封装好的茶叶罐，打开闻了闻，神色平静地说道：“王公公，这确实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或许是因长途运输，加之近日天气回暖，茶叶在运输途中受了些潮气，导致色泽略有变化，影响了口感。但这绝非凡品。”

“放屁！”王有财一拍大腿，“我们娘娘是品茶的大家，岂会辨不出好坏？分明是你们御前茶房的人偷懒，拿陈年旧茶糊弄人！这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咱家定要向高公公交代！”

他的话，直接将事态上升到了御前。众人大气不敢出，茶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高公公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他听完王有财的控诉，目光扫过那罐茶叶，又看了看沈未晞，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淡淡地对王有财说：“王公公，消消火。御前办事，向来严谨，断不会出此纰漏。许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待咱家回去查验库存，再做定夺。”

“高公公，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王有财不依不饶，“咱家得带人去库房查探，还得问问经手之人！”

“王公公是信不过咱家，还是信不过皇上的御前？”高公公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毓秀宫的用度，自有规制。若真有问题，自有宫规处置。若是无故寻衅，搅扰御前清净，惊扰圣驾，这罪名，王公公可担待得起？”

一番话掷地有声，王有财顿时语塞，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只是柳嫔的奴才，哪里敢跟高公公，乃至皇上御前叫板。他讪讪地笑了笑：“高公公误会了，咱家也是替娘娘着急……既然高公公这么说，那咱家就静候佳音了。”

说罢，他灰溜溜地带人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高公公却没有离开，他转身看向沈未晞，眼神深邃：“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沈未晞将茶叶的来历、封存方式以及自己对茶叶受潮的判断细细道来，条理清晰，逻辑缜密。高公公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他最后问道。

沈未晞迎上他的目光，沉声道：“奴婢不敢妄断。但此事蹊跷。毓秀宫的茶叶，一向由奴婢亲自封装，核对无误后才交由专人运送。昨日一切如常，唯独到了毓秀宫就出了问题。要说意外，未免太过巧合。”

高公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你倒是沉得住气，也肯动脑子。这事，咱家会去查。你且安心当差，不必自乱阵脚。”

“是。”沈未晞应道。她知道，高公公这是在保护她，同时也是在调查此事背后的真相。柳绵绵的手段，果然又升级了。从下毒构陷，变成了如今的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借题发挥，打压她沈未晞，甚至牵连高公公。

果不其然，当日下午，高公公查验库存后，发现所有的雨前龙井都完好无损，唯独发给毓秀宫的那一罐，在封口处，检测出了微量的、不属于茶叶本身的特殊香料气味。

这香味，沈未晞认得。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西域奇香，名叫“醉梦引”，无色无味，一旦受热挥发，便会融入茶汤之中，破坏其原有的清香，使其变得苦涩难咽。更重要的是，此香有麻痹神经之效，微量吸入，会让人精神倦怠，判断力下降。

柳绵绵……竟然用上了这种阴损的伎俩！她不仅要陷害沈未晞以次充好，更是想借此影响自己的精神状态，让她在御前当值时出错！

高公公得知结果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声张，而是将那罐茶叶作为证物封存，并立刻进宫向皇上禀报了此事。当然，在禀报时，他将重点放在了“有人意图通过破坏贡品，扰乱宫闱秩序，甚至谋害圣躬”的高度上，至于具体是谁干的，他巧妙地引导皇上，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对柳嫔得宠心怀嫉恨的低位嫔妃或其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