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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与价格(第1页)

黑色审判者制服熨帖地包裹着郁言修长挺拔的身躯,衣料是特制的哑光纤维,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不反射一丝光泽,如同将周围的微光都吞噬进去。剪裁利落,线条冷硬,肩线平直,领口严谨地扣到最上一颗,袖口处有暗银色的、代表裁决庭的徽记——两柄交叉的直尺托着一枚抽象化的眼睛。这身装束不同于日常裁决官的深灰色外勤服,是仅在正式场合或执行最高规格裁决任务时才穿着的礼服,象征着超越部门、直达基地根本律法的绝对权威与……肃杀。

穿着它走在通往资源保障部核心办公区的通道里,仿佛一道移动的阴影,所过之处,来往文职人员无不侧目,下意识地屏息放轻脚步,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裁决者,尤其是郁言这样年轻却已声名赫赫(或者说凶名在外)的裁决者,在普通基地居民眼中,是行走的律法,也是行走的死亡。

纪博文跟在他身后半步,同样穿着笔挺的战斗防卫队军官常服,脸上新增的伤疤尚未完全褪去粉红,为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冷峻。他步伐稳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侧配枪附近,保持着护卫与副官应有的姿态。但他的视线焦点,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前方郁言挺直的脊背和那身冰冷的黑色制服上。那黑色仿佛带着磁力,也带着刺痛。他敬仰这身制服所代表的力量与责任,也痛心这身制服加诸于郁言身上的重担。他愿意成为这阴影的一部分,甚至成为其延伸的刀锋,只为能让那个孤独走在前面的人,肩上的重量轻那么一丝。

资源保障部的核心区与穹顶指挥中心的冷峻、科技医疗研究院的洁净不同,这里充满了各种图表、数据板和物资清单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电子元件和一种类似仓库的、干燥的尘埃味。通道两侧的透明陈列柜里,展示着各种经过净化处理的旧纪元物品或基地自产样板,标签上标注着详细的贡献点兑换数值。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资源,及其量化价值。

部长秘书希尔薇已经等在通道尽头的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她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女性,身材高挑,穿着资源保障部得体的深棕色制服套裙,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是罕见的清澈冰蓝色,如同冻湖,美丽却缺乏温度。她的笑容标准而职业,嘴角弧度恰到好处,眼神平静无波。

“郁言裁决官,纪博文副官,日安。”希尔薇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悦耳,“部长正在处理一份紧急调度,请两位先到休息室稍候片刻。部长随后就到。”

她侧身引路,将两人带入门后一间布置得相当“舒适”的休息室。柔软但不过分奢华的座椅,温度湿度适宜的空气,墙壁上挂着描绘旧纪元丰饶景象(或许是复制品)的油画,角落的小型冷藏柜里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非配给的、包装精致的饮品。

“请随意。”希尔薇微微欠身,冰蓝色的眼睛扫过郁言身上的黑色制服时,停顿了极短的瞬间,随即恢复平静,“有任何需要,请按铃。”

她转身离开,步伐轻盈无声。

纪博文没有坐下,依旧站在门侧,保持着警戒姿态。郁言走到窗前——这里所谓的“窗”其实是巨大的屏幕,实时显示着基地各主要仓储区的库存数据和物流动态,跳动的数字和闪烁的光标构成一幅冰冷而繁忙的图景。他背对着门,黑色的身影映在屏幕上流动的数据瀑布前,宛如一尊沉默的黑色石碑。

大约十分钟后,休息室另一侧的门打开,资源保障部部长杨桦走了进来。

杨桦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大多数资源管理者常有的虚胖。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部长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方脸,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的表情带着一种公式化的亲和,但眉宇间常年累月与数字、配额、生存红线打交道所磨砺出的计算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郁言裁决官,久等了,抱歉。”杨桦主动伸出手,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底气,但在接触到郁言那身黑色制服和其下平静无波的目光时,伸出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姿态也更显正式了些。

郁言转身,与他握手。手掌干燥,力度适中。“杨部长。”

“请坐,请坐。”杨桦热情地示意,自己率先在主位坐下,目光在郁言和纪博文身上转了一圈,“裁决官事务繁忙,亲自来访,想必是有重要事宜?”他直接切入主题,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郁言。年轻,太年轻了。即使以基地的标准,这个年纪身居裁决官高位,执掌生死判定权,也太过惊人。杨桦心中掠过一丝混杂着敬畏与淡淡轻蔑的情绪。敬畏源于裁决庭超然的地位和那身制服代表的生杀予夺之权——那是三大机构奠基者们共同确立的、维系地下城不被内部污染瓦解的最后防线,理论上,裁决者有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任何身份的人启动净化程序,只要判定其构成“不可逆且即刻的生存威胁”。轻蔑则源于他多年资源管理的经验:年轻人,尤其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年轻人,往往容易被情感、理想或所谓的“正义感”左右,而忽视残酷现实下的资源最优解。

郁言没有客套,直接开口:“为了李庆,编号D-774拾荒者的遗产归属。”

杨桦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是这个话题。他身体微微后靠,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李庆……哦,那个在缓冲站异化被净化的三级拾荒者。他的事情,我们部门已经按规程处理了。他的个人奉献点账户已冻结,鉴于其配偶苏媛袭击裁决官的重罪,经治安管控部提请,委员会审议,已取消对其亲属的人道关怀份额返还。”他说得流畅而官方,仿佛在陈述一份日常报告。

“他有一个妹妹,李乐乐,居住在副城区。”郁言道,声音平稳。

“妹妹?”杨桦推了推眼镜,看向旁边的希尔薇。

希尔薇立刻上前半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着一块轻薄的数据板,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屏幕,语速平稳地汇报:“根据档案记录及基因库比对,李乐乐,女性,12岁,目前居住于副城区E-7区块。与李庆无血缘关系,系李庆于五年前在副城区外围垃圾处理区拾获并收养的孤儿。女孩出生时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类型复杂,保育区时期评估为‘无法治愈且持续消耗资源’,因此未列入正式保育名单,移交副城区最低保障体系。”

无血缘关系。先天性心脏病。无法治愈。消耗资源。最低保障。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铆钉,将李乐乐牢牢钉在“无价值”和“负担”的标签上。

纪博文站在郁言侧后方,听到这些,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紧,看了一眼郁言的背影。

郁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早有所料,又或者,这些冰冷的定义早已无法触动他那被更多残酷事实磨砺过的心防。他只是继续问:“李庆的奉献点,按规定,扣除他可能对基地造成的潜在风险补偿后,剩余部分应归属其合法关联人。既然苏媛丧失资格,那么作为李庆生前实际抚养并申报过的关联人,李乐乐应有权继承。”

杨桦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长辈看待不懂事年轻人的宽容,以及资源掌控者特有的算计:“裁决官,规定是规定,但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李乐乐的情况……您也听到了。无血缘,重疾,无成长潜力。将宝贵的奉献点资源投入到一个注定无法为基地创造价值,反而会持续消耗医疗和生活资源的个体身上,从资源最优配置的角度看,这并非明智之举。我们的每一份资源,都关乎更多可能为基地做出贡献者的生存和发展。”他顿了顿,语气显得语重心长,“郁言裁决官,您肩负裁决重任,维护的是基地整体的生存底线。应该更能理解,在末日环境下,资源的分配必须遵循最高效、最理性的原则。同情心固然是人类可贵品质,但不能凌驾于生存逻辑之上。”

“生存逻辑,”郁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黑色的眸子看向杨桦,“就是看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在副城区冰冷的房间里,靠着最低保障的压缩饼干,盖着薄被,等她永远回不来的哥哥,然后可能在某一天,因为得不到基本治疗或营养不良,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的语气没有指责,只是平铺直叙,却让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杨桦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副城区有副城区的生存方式。最低保障体系确保了最基本的生存权,这是基地的仁慈,也是规则的公平。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价值’负责。李庆选择收养一个无价值的累赘,这是他个人的选择,也应当承担相应的后果——包括他死后,这个累赘无法享受他冒险换来的资源。我们无法为每一个个体的非理性选择兜底。”

“非理性选择……”郁言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纪博文却敏锐地感觉到,前方那黑色背影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冽了几分,“李庆为基地拾荒,死于规则。他冒险积累的奉献点,是他用命换来的。按照他所理解的规则——努力奉献,积累点数,改善亲人生活——他做到了他该做的。现在,规则要在他死后,否定他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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