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宅院的門打開時,沒有預想中的陰風陣陣或鬼影幢幢,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近乎病態的整潔。
木質地板光可鑑人,不見一絲浮塵;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試圖掩蓋什麼的艾草與檀香混合氣味。桌椅擺放整齊得如同用尺量過,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僵硬。
唐劭靜立在門檻外,視線如刀鋒般掃過庭院與內廊。這裡太安靜了——不是祥和,而是一種被強行壓制、令人窒息的死寂。
江曉蕾皺了皺鼻子,低語:「這香味……濃得有點噁心了。」
唐劭沒有回應。他的目光掠過牆角那幅全家福:照片裡的人笑容標準,眼神卻空洞失焦。廚房門半掩,一個女人背對他們忙碌,輕飄飄的語聲卻先傳了過來:
「兩位道長辛苦了,餓了吧?飯菜馬上好,粗茶淡飯,別嫌棄。」
那聲音溫和得過分,卻讓唐劭後頸寒毛微微豎起。
王老太端著一碗湯,臉上掛著彷彿烙上去的、弧度不變的笑容迎出來。她瘦小乾癟,皺紋深刻,但那笑容像一張撕不下來的面具。
「一路奔波,真是難為你們了。村裡人都嚇破了膽,全指望您二位來鎮邪呢。」她將湯碗放在桌上,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反复摩挲碗沿。
江曉蕾眉頭微蹙,正要開口,唐劭已邁步踏入屋內。他的視線冰冷而高效地掃視:廳堂所有照片一塵不染,像剛從庫房取出陳列;家具位置精確得彷彿樣品間,沒有絲毫生活氣息。
「一家人都住這兒?」唐劭問,語氣平淡無波。
王老太笑著點頭:「是啊,兒子媳婦、孫子孫女,都在呢。晚點您就能見著。」
話音剛落,裡屋傳來規律的腳步聲,幾個人魚貫而出,個個神情自然,面帶禮貌微笑。江曉蕾心頭一緊——這家人看起來太「正常」了,正常得詭異。
唐劭的目光卻落在他們腳下。
光滑的地板上,沒有影子。
他不動聲色,轉身看向牆角——那裡掛著一副對聯,最下角的紙張微微捲翹,邊緣有不易察覺的焦黑。唐劭走過去,俯身,用指尖輕輕掀開。
底下,露出一小塊用鮮紅朱砂畫滿扭曲符文的綢布。
江曉蕾立刻靠了過來,瞳孔微縮,用氣音道:「壓靈布!她在鎮著什麼東西!」
唐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直起身,徑直走到飯桌主位坐下,彷彿只是隨意查看。
不多時,廚房女人將飯菜端上桌。菜色豐盛,色澤誘人,洋溢著濃厚的農家風味。
唐劭接過碗,平靜地吃了一口飯,夾了幾筷青菜。
江曉蕾在他身旁坐下,卻沒有動筷,只是靜靜看著。
唐劭吃了幾口,忽然放下筷子,抬眼看向王老太,語氣隨意得像在閒聊:
「你們家……是吃齋的?怎麼一桌子,不見半點葷腥?」
剎那間。
屋內的溫度彷彿驟降了幾度。王老太臉上那凝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深處有某種東西迅速滑過。
但她立刻又笑了起來,聲音更輕柔:「瞧我這記性,光顧著素菜清爽了。您等著,有好的,我這就去拿。」
她轉身鑽回廚房,一陣窸窣忙碌後,端出一碗熱氣騰騰、醬色濃郁的紅燒肉,穩穩放在唐劭面前。
「來,這可是自家留的好肉,燉了許久,您嚐嚐。」
碗一靠近,一股極其濃郁霸道的肉香便轟然炸開,油脂與醬料的香氣幾乎形成實質的衝擊。
然而,唐劭超乎常人的敏銳嗅覺,卻從這濃香底部,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絕不該存在的氣味——鐵鏽般的血腥味,混合著內臟特有的、難以處理乾淨的微腥。
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