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劭沉默片刻:「我沒做什麼。只是碰到了她的核心。」
「碰到了,然後呢?」
「然後她看到了我的記憶,」唐劭說,語氣平淡得像在描述別人的事,「或者說,她看到了我記憶裡的痛苦。那些東西……似乎讓她產生了共鳴。」
賀靖達深深看他一眼,沒有追問。
有些傷口,不必撕開檢查。
「先離開這裡,」賀靖達轉向森林深處,「這裡應該已經安全了,但後面還有一段路。拿到生命力結晶只是第一步,我們還得找到通往『恩典之樹』的入口。」
「入口在哪?」
「跟著結晶的波動走,」賀靖達取出鉛盒,盒蓋打開一條縫,結晶中心的暗紅色開始有規律地脈動,指向某個方向,「它會引導我們去這棵樹最深的秘密所在。」
兩人一前一後,再次踏入鐵灰色的森林。
這次,音樂消失了,森林安靜得可怕。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沒有消失——反而更強烈了。不是來自某個具體方向,而是整片森林,每一棵樹,都在「看」著他們。
腳下的灰白粉末開始變化。
不再是均勻的鋪灑,而是呈現出流向——所有粉末都向著同一個方向緩慢流動,像被無形的引力牽引。
他們跟著流向走。
樹木逐漸稀疏,光線越來越暗,不是夜幕降臨的那種暗,而是光線被某種存在吸收的暗。空氣中的溫度持續下降,呼出的氣息凝成白霧。
走了約二十分鐘,前方出現了一個斷崖。
不是懸崖,而是地面毫無預兆地終止,形成一個向下延伸的、近乎垂直的陡坡。陡坡表面不是岩石,而是無數盤根錯節的巨型樹根,每一根都比成年人的腰還粗,表面佈滿濕滑的苔蘚和發光的菌類。
向下望去,深不見底。
只有一片濃稠的、彷彿實質的黑暗。
但在黑暗的極深處,有一點光。
微弱,穩定,散發著與生命力結晶同源的氣息。
「恩典之樹,」賀靖達低聲說,「應該就在下面。但這段路……恐怕比之前所有關卡加起來都危險。」
唐劭看向那些樹根。它們在緩慢蠕動,像沉睡巨獸的血管,隨著某種節律搏動。樹根間隙中,偶爾閃過蒼白的影子,速度快得肉眼難以捕捉。
「這是唯一的通道。資料記載,這段『根脈陡坡』長度超過三百米,其間有至少三種不同的守護機制。而且——」賀靖達說道。
他頓了頓,語氣凝重:「一旦開始下降,就不能回頭。回頭路會自動封死,直到抵達底部的空洞,或者死在半路。」
唐劭看向那深淵中的光點。
然後,他開始檢查自己的裝備——匕首在腰間,手甲完好無損,搖鈴和張學的遺物在背包……對了!
「等從這裏出去後我有東西想讓你幫我看看。」唐劭這時才想起那些法器還在自己包裡,因為有些地方已經略為損壞,不知道強行使用會有甚麼異狀,所以唐劭一直沒有使用。當然,不會用也是一點。
「行,小事。」賀靖達爽快地一口答應。
「我先下,」唐劭說,「你跟上,保持五米距離。遇到情況,互相照應。」
賀靖達點頭,從包中取出兩捆特製的登山繩,將一端綁在最近的一棵鐵灰樹幹上——雖然不知道這棵樹是否可靠,但至少有個心理安慰。
「繩子只有一百米,之後得靠自己,」他說,「準備好了?」
唐劭沒有回答。
他已經踏上第一根樹根,身體下蹲,雙手扣住根鬚表面的縫隙,開始向下攀爬。
賀靖達緊隨其後。
兩人如同兩隻螻蟻,爬向巨樹的心臟。
最初的五十米還算平穩。樹根雖然濕滑,但表面紋理足夠借力。那些蒼白的影子只是偶爾閃過,沒有靠近。
但到八十米時,變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