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劭的目光掃過三條索道。
左邊那條最粗,但根鬚表面布滿瘤狀凸起,像某種病變。
中間那條最細,近乎藤蔓,但看起來相對「乾淨」。
右邊那條粗細中等,但根鬚的糾纏方式呈現規律的螺旋,近乎人造。
他想起剛才水膜下那女人的口型。
「快逃。」
不是「快跑」,是「快逃」——意味著危險不是來自後方,而是這個地方本身。
唐劭閉上眼半秒,再睜開時,已指向右邊那條螺旋索道。
「理由?」賀靖達問。
「另外兩條,」唐劭說,「太像陷阱。」
左邊太像引誘人選擇的「安全選項」,中間太像考驗勇氣的「險路」。唯有右邊那條,帶著一種違和的規律感,在這座完全混沌的森林裡,那種規律反而顯得刻意。
而刻意的東西,往往是人為的。
或者,至少是有邏輯的。
賀靖達沉默兩秒,點頭:「信你。」
他率先踏上右側索道。根鬚比看起來更穩固,但表面那層黏液讓人腳底打滑。兩人一前一後,保持三米距離,以穩定但迅速的速度向前移動。
行至索道中段,下方霧氣中的呼吸聲忽然停了。
整個空間陷入絕對的死寂。
然後,霧氣向兩側分開。
林中空地。
空地中央沒有樹,只有一尊石像。
石像刻的是一個坐著的少女,低頭懷抱一個打開的音樂盒,盒內有細小的機械結構在運轉,發出那叮咚的旋律。石像表面佈滿裂痕,從裂痕中滲出暗紅色的、類似凝固血液的物質。
音樂就是從這裡傳出的。
但空地的詭異之處不在石像,而在周圍。
以石像為圓心,半徑十米的圓圈內,地面上「長」著數十個人形的灰白色土堆。每個土堆都維持著一個姿勢——有的蜷縮,有的跪地,有的伸手向天——姿態各異,但所有土堆的「臉」都朝向中央的石像少女,彷彿在聆聽,又像在哀求。
唐劭認出其中幾個土堆的衣服碎片:有現代服飾,也有類似幾十年前的衣著。
這些都是被音樂「留下」的人。
「那個音樂盒有問題。」賀靖達的聲音傳來,刻意壓得很低,「但你看石像腳下。」
唐劭順著看去。
石像的基座周圍,盤繞著一層半透明的、膠質般的薄膜,薄膜微微起伏,內部封存著流動的暗色光影。薄膜延伸出細絲,連接每一個灰白土堆,像在從中吸取什麼。
「那是『生命繭』,」賀靖達解釋,「它在持續吸收這些犧牲者的生命力,轉化為維持音樂的能量。破壞音樂盒不難,但繭被驚動時會爆發強大的能量,範圍內的人都會被淹沒。」
「範圍?」
「整個空地,可能更大。」
唐劭迅速評估。空地直徑約二十米,他們目前處於邊緣的樹影下。要破壞音樂盒,必須進入繭的範圍。
而一旦進入,就等於踏入暴風的中心。
「有辦法屏蔽衝擊嗎?」唐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