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迸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不是飘下来,而是从那广阔无垠的天穹深处,一下又一下,带着沉甸甸的实体感,狠狠砸落。
晏霁就是在这场大雪里苏醒。
那时的她还没有系统,周围也尚无一人,蜷缩在院角的一棵树下,身下垫着墨狐大氅。
“小姐!”晏霁听到有人声,她费力睁开半阖的眼,望着空茫茫的落雪天,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雪花落在她弯曲的睫毛上,竟不融化,一点点堆积。而她,跌跌撞撞的从白雪堆积的庭院爬起。
有一个身着侍女服饰的人往她身上披了一件大衣,又将她整个人拢紧,担忧道:“小姐,今日国公爷那些话,您只当风吹过耳便罢,千万别往心里去。”
“二、二小姐她兴许不是存心害您挨罚,只是年纪小,性子又娇,说话没个轻重。”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将衣襟的系带打了个结实又容易解开的结。
担心?晏霁空洞的眼神慢慢的转了起来,她望向那个侍女,疑问道:“小姐?二小姐?”
“谁是小姐?”
那侍女闻言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慌忙上前,碰了碰曼霁额头“小姐,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吓冬雨!国公爷今夜就在府上,您就安生些吧,别再惹他动怒了!”
雪还在下,天地仿佛都成了一片空白,时间也被拉长。
晏霁生出一丝无助,脸色霎时惨白,冬雨?不是她看的那本虐文女主小说里的丫鬟吗?
她仔细回想,脑中忽地闪过那辆奔驰而来的车。
满地的鲜血,疼痛不堪的躯体,和咽气时那份不甘,晏霁回忆起,仍旧发颤。
她……没死吗?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肤若凝脂,这不是她的手。晏霁的视线僵硬地上移,一袭质地精良的红衣穿着于身,金线绣成的繁复花朵在白雪下别样显眼。
再抬头,四周是巍峨高耸的朱红宫墙,她的嗓子变紧,不可置信道:“冬雨,这是哪年。”
侍女不明所以,仍道:“春历二十七年。”
冬雨的回答敲碎了晏霁所有的庆幸,她荒诞的意识到她穿越了。
开什么玩笑?
她不愿意相信,挥开冬雨再次试图搀扶的手,推开小院厚重的门,排排的侍卫拦住她。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了?”“小姐,外头雪大,请回院。”
纷杂的声音涌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晏霁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她提高音量丟下一句,“别跟着我!”
所有的感官都直视于前方那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漫天飞舞的雪片粘在她身上,红色的身影很快被层层叠叠的纯白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一座黢黑轮廓的荒废庙宇呈现在她眼前。
庙墙的阴影吞没了她,她躲在这里,喧嚣的风雪声将她的啜泣掩埋,忽然,一声极低的呻吟打断了她。
庙宇后墙一处陡峭山岩的夹角,被早已枯死灌木遮掩成一个天然的凹陷。
大雪覆盖了整个表面,若非她听到这细微的声响,绝难发现。
她走过去,徒手扒开冻得硬脆的枯藤。冰冷的断枝和积雪灌进袖口,激得皮肤起栗。
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倒在地上,他的五官特别平,比所谓的大众脸还要大众脸,是放在一排人里,根本看不出来,转眼就会忘的类型。
格格不入的是那男人的身形,即便蜷缩在嶙峋石块的阴影里,依旧透出一种修长而精悍的轮廓。
肩背的线条在湿透的布料下紧绷,蕴藏着属于雄兽的力量感。
曼霁的目光有一瞬的飘忽。
一个荒谬的念头窜过脑海:如果忽略这冰冷石洞里濒死的呼吸,单凭这具身躯,在现代,大约也能轻易吸引许多目光吧。
这思绪让自己都有些想笑,愣神之际,她的大脑忽然断断续续出现一句话:完成剧情,方可回家。
她顿了顿,弯腰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