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放在脚边那个用特殊藤条编织而成的箱子,箱子触感微凉。
“想什么呢?这么凝重。”
一个略带慵懒的嗓音在对面响起。江时宇回过神,看到夏芙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正歪着头看他。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那枚玉质卦片依旧在她纤细的手指间翻飞,动作流畅。
她看起来无所事事,于是主动找江时宇搭话,“第一次执务,紧张了?”
江时宇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也还好,”他含糊地应着,“就是感觉……南边和北边差得还挺大的。”
“那当然,”夏芙轻笑一声,“人挪活,树挪死,气挪一下那是要出事的。”
她的话说得漫不经心,江时宇却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要不……你再算一卦?”
他还是有些在意刚才车上夏芙测算推演的结果。
夏芙闻言轻笑一声,她停下指尖的动作,将卦片握在手心,然后倾身向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江同学,规矩不懂吗?一事不二问,天机不试探。问多了就不灵了。”这张脸太漂亮,是那种带有攻击性和冲击力的美,凑近的时候让江时宇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放心吧,”夏芙重新靠回座位上,冲他眨了眨眼,“我保你这趟旅途绝对精彩,玩得开心。”
江时宇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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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偶尔有乘务员推着售卖零食饮料的小车经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是这安静空间里为数不多的杂音。大多数时候,这节特殊的车厢里都弥漫着一种思索的焦灼感,几乎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为即将到来的任务做着最后的准备。
许白敛看到江时宇正望着窗外出神,以为他被夏芙吓到了,便放低了声音轻声问,“感觉怎么样?适应一些了吗?”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稳,像清泉一样,让江时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江时宇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还好,其实也没有不适应,只是惊讶南北差距这么大。”
“怎么个大法?”
“唔。。。。。。”江时宇思考了一下,“这边的地气更沉,像很多股不同的力量被强行交织在一起,互相拉扯、渗透,不像赤北的地气那么脉络分明,一目了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气,一方邪祟。”许白敛的脸上露出一丝表示理解,他将手中的书翻过来盖在小桌板上,耐心地解释道,“霖城那边这种情况会更明显,等你习惯了就好。”
根据部门的地理志资料记载,霖城地区在历史上就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带,官方的控制力薄弱。
那里是多民族杂居、多种文化交融的地方。
从中原腹地传过去的农耕文化,当地原住民传承了千百年的山地文化,还有从更南边、更偏远地方流传过来的巫傩文化,这几种性质迥异的文化体系,在几百年间不断地碰撞、叠加、融合。
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许白敛很善解人意的为江时宇讲解起霖城的复杂,“文化会影响人的思维和行为,而大量人群的集体意识和行为活动,历经岁月,就会反过来改变一方土地的地气脉络。所以霖城的地气复杂是必然的。这也是为什么各类异事都容易发生在这些文化交融、地理偏僻的区域。因为这里的气本身就是浑浊的、复杂的,为那些东西提供了天然的土壤。”
“小许,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文绉绉的,跟你姐似得,”夏芙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地仰在座位上接话茬,“讲白了,就是那种地方信息熵高,容易藏东西。”
什么都没干就被提及了一句的杜若抬起头,看了眼夏芙,倒是没说什么,似乎习惯了对方拿自己开涮。
“好的,坏的,明的,暗的,活的,死的……都容易在这种信息混乱、气机驳杂的地方留下痕迹,或者干脆就在那儿安家落户了。就像一间很久没人打扫的老屋子,犄角旮旯里你都不知道会藏着些什么。”夏芙说着,手指间的卦片又开始无意识地转动起来,玉石摩擦指腹,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她的比喻通俗易懂,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汗毛倒竖的形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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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继续坚定地向南,窗外的山势愈发陡峭,颜色也变成了深沉的墨绿色。隧道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永无止境。车厢内时常会陷入短暂的昏暗,只有头顶的阅读灯和电子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列车前方到站,霖城站。请在霖城站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列车广播里传来了甜美而平稳的提示音。
终点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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