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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是个细致活,尤其对第一次正式出执务的江时宇而言。
他从柜子里抽出几件速干透气的里衣,料子轻薄,叠起来不占地方。又拿出一套洗得干净挺括、叠得整整齐齐的靛青色赤北校服。虽说执务期间未必穿得上,但备着一套总归安心。指尖触到那件防雨冲锋衣时他犹豫了一下,霖城湿热多雨是出了名的,这衣服穿着闷气,但纠结再三最后还是塞进了背包最外层,有备无患。
目光在鞋柜里逡巡片刻,落在那双许久没碰过的黑色登山鞋上。鞋面蒙了层薄灰,但鞋底齿纹依旧深刻。他拎起来拍了拍灰,心想要走山路的话还是得靠它。
最重要的还是今天新调试、购买的器具们。
新调好的的罗盘被软布仔细包裹好,放入特制的硬质木盒中,盒内防震海绵妥帖地承托着每一个角度,确保一路颠簸也不会磕碰。江时宇按照从小跟着家里长辈学的土法子,在地听筒的黄铜管接口处用棉签蘸了点凡士林细细涂抹一圈,以防锈蚀。又逐个检查了备用铜管的密封橡胶圈是否老化。五个小巧的五色土样瓶一字排开在桌上,瓶口都用小火漆仔细封了个严实,确保不会串气或受潮失效。
许白敛给的便携药盒小巧却分量十足,江时宇把它放在背包最容易拿取的位置。
忙完这些,他环顾略显凌乱的床铺,又从书桌抽屉深处翻出那本差点写了霖城水脉改道方向的论文草稿。上个学期换了方向后,这本废稿便被他随手扔到书桌角落,他昨天找了半天才找出来,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泛黄,也一起塞进包里。
一切收拾停当,他才感到一点迟来的疲惫和兴奋交织的酸胀感从四肢百骸泛上来。
他摸出手机,给许白敛发了条信息,【我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屏幕几乎立刻亮起,回复简单清晰,【好。明早七点,车会准时到校门口东南角的槐树下。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明白!】江时宇回完,把手机扔到枕边,自己也仰面倒了下去。
床铺上摊开着收拾好的背包和几个零散小袋,墙角堆着那几个散发着新木头和草药清香的装备箱。他盯着天花板上老旧却洁净的纹路,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却感觉怎么也睡不着。
说不好是兴奋还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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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当日,天光只是微熹,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零星地叫着。
江时宇提前十分钟赶到校门口东南角。
老槐树下果然已经停了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的加长款suv。牌子江时宇不认识,但车型很好看。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驾驶座上杜若的侧脸,她鼻梁上架着一副略显严肃的细边眼镜,更显得沉稳可靠。
“早。”杜若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目光在他肩上的背包和手里提着的藤箱上扫过,“东西放后面吧。”
她说着,指尖在中控台轻按,后备箱门无声滑开。
江时宇应了一声,快步绕到车后。
后备箱里已经整齐地码放着几个行李箱和背包。一个深棕色、看起来极其坚固的硬壳箱上贴着打印清晰的标签【国药-许】,旁边是一个设计极简、泛着冷光的银色金属箱,没有任何标识,但那股子严谨精密的气息,一看就知道属于杜若。还有一个色彩明艳、绣着繁复纹样的大号帆布挎包,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夏芙的。
江时宇把自己的行李小心地塞进剩余的空位,关好箱门。
他拉开第二排的车门,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车载香氛味道飘了出来,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草药,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夏芙正歪在副驾驶的座椅里,她今天也化了全妆,穿了身黑底的修身短衫,上面的草叶刺绣精致华贵。拿着一把小巧的龟甲梳,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露出耳后那抹标志性的淡金挑染,嘴里还哼着不成调却颇有韵味的卦诀。看到江时宇拎着的藤箱,她吹了声轻快的口哨,“哟,新家伙入伙了?这箱子看着挺像样嘛。”她眼睛弯弯,带着戏谑的笑意。
“必须严肃对待。”江时宇把箱子小心放在脚边,拍了拍箱盖,嬉皮笑脸的。
坦白说,如果不是执务要用,他自己是舍不得配这么好的装备的。
许白敛坐在后排,依旧是一身素净,浅灰色的棉麻衬衫衬得肤色冷白。
他正低头专注地检查着一个打开的可携式药箱,里面分门别类,密密麻麻放着各种小巧的瓷瓶、纸包,上面贴着手写标签,标的清清楚楚。江时宇猜他大概有洁癖或者强迫症,不然为什么全都摆的这么整齐。
“早啊。”江时宇钻进车里,带进一身清晨的朝气。
“早,”许白敛抬起头,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休息得还好吗?”
“还行,有点小兴奋。”江时宇老实回答,挠了挠头。
“没事,一会儿车上还能补觉呢,”夏芙调侃,“抓紧好好休息吧,到了那边就要开始忙活起来咯。”
“夏芙姐,你别吓唬他了。”许白敛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