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霞光正顺着青灰色的屋檐缓缓流淌,将檐角悬挂的铜铃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放学铃声刚在教学楼的上空散尽,苏特就像只挣脱了束缚的小雀,一把攥住身旁王维家的手腕,力道不算重,指尖却带着点难以掩饰的急切。
“快走快走!”她声音里裹着雀跃,额前的碎发被跑动时的风拂起,露出一双亮得像盛了星光的眼睛,“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专车在门口等好久了!”
王维家被她拉得脚步轻快,少年身形清瘦,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他性子向来沉静,此刻却也被苏特身上的欢喜感染,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低声应道:“别急,东西都拿好了。”
他指的是苏特放在课桌里的那叠邀请函。粉白色的卡纸,边角剪得圆润,上面用银灰色的墨水写着工整的字迹,是苏特练了好几遍才写好的。这是她的十三岁生日,也是她踏入初中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非凡,她几乎邀请了班里所有要好的朋友,甚至还有四个远在乐蒂安神星的名字——弗命,弗希,弗光,未陨。
专车就停在学校大门外的香樟树下,黑色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司机早已恭敬地等候在车旁,见两人过来,连忙拉开了后座车门。苏特拉着王维家坐进去,还没等坐稳,就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掏出那叠邀请函,又数了一遍,确认一张不少,才安心地把书包放在腿上。
“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啊?”苏特侧头看向王维家,眼神里带着点小小的忐忑。乐蒂安神星远在另一个星系,和他们所在的星球隔着茫茫宇宙,她其实也没把握那四位能不能收到,更没把握他们会不会真的赶来。
王维家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语气温和:“会的。他们答应过你,就一定会来。”
苏特重重地点点头,心里的那点不安瞬间被驱散了。是啊,那四位虽然和她见面不多,但每次相处都格外融洽,他们向来言出必行。
专车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从热闹的商业街到静谧的别墅区,道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空气里都弥漫着草木的清香。苏特家的庄园就坐落在这片别墅区的最深处,占地广阔,青砖黛瓦,庭院里种着大片的玉兰树,此时虽不是花期,却也枝叶繁茂,透着勃勃生机。
车子刚驶入庄园大门,苏特就看到庭院里已经热闹了起来。她的父母正忙着招待陆续到来的宾客,那些都是父母的朋友,还有她的亲戚。苏特没顾得上和父母打招呼,拉着王维家就往客厅跑,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对父母喊道:“爸妈,我去看看朋友们来了没!”
“慢点跑,别摔着!”母亲笑着叮嘱,眼神里满是宠溺。
客厅里已经来了不少她的同学,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手里拿着苏特之前送的小礼物。苏特刚进去,就被朋友们团团围住,一声声“生日快乐”此起彼伏地响起,让她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大家坐下,让佣人端上准备好的点心和果汁。
王维家没有凑上前去,只是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安静地看着苏特被朋友们簇拥着的模样。他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要这样看着她开心,就足够了。偶尔苏特回头望过来,两人目光相接,不需要任何话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就在这时,庭院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其他宾客那般喧闹,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苏特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四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身形神态皆是熟悉,身上的穿着却换了模样——他们显然顾忌着这颗星球的着装习惯,特意换成了同色系的现代服饰,既保留了原本的气质,又丝毫不会显得突兀。
为首的两人气场尤为突出。走在前面的是未陨,他褪去了原本的玄色劲装,换上了一件纯黑的立领皮质外套,衣料挺括,线条利落,依旧勾勒出他挺拔紧实的身形。内搭一件黑色修身T恤,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长裤,裤脚随意地收在黑色短靴里。长发依旧高束,用一根低调的黑色发带系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冷硬的下颌,眉眼深邃,瞳色偏暗,周身萦绕着的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丝毫未减,只是被现代服饰衬得多了几分冷峻利落。
紧跟在他身侧的是弗命,他对应着原本的月白色长袍,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宽松针织开衫,里面搭着一件浅灰色的圆领T恤,下身是一条奶白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板鞋。他面容俊朗,眉眼弯弯,嘴角天生就带着一抹笑意,眼神依旧灵动跳脱,刚踏入庭院就忍不住东张西望,手里还把玩着一串木质手串,活脱脱一副闲不住的阳光模样。
两人并肩而行,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暖如朝阳,纯黑与米白的配色形成鲜明对比,那份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却丝毫不减,连步伐节奏都莫名地契合,缱绻情意即便隔着人群也清晰可见。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弗光和弗希,两人也换上了同色系的现代装。弗光之前穿亮黄色短褂,此刻换成了一件明黄色的短款棒球服,内搭白色吊带,下身是浅色系牛仔裤,梳着利落的半扎发,额前留着几缕碎发。她眉眼间没有寻常少女的娇俏活泼,反倒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一双眼睛锐利明亮,扫过庭院的每一处时带着几分审视,即便穿着亮眼的黄色,周身也萦绕着淡淡的冷意——这是身为欺诈师的本能,时刻保持警惕,也时刻与人保持距离。
弗希原本穿深蓝色长衫,现在则是一件藏蓝色的长款衬衫裙,裙摆到小腿中部,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的薄款针织马甲,长发披肩,用一根深蓝色的发绳在发尾轻轻束住。他性子温润柔和,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懦,看向周围时眼神总是轻轻的,落在弗光身上时却多了几分依赖,整个人透着一股温顺的气质,恰好中和了弗光身上的冷冽。
他们四人的穿着和庄园里的宾客们风格相近,顶多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独特气质,谁也没多想。苏特的父母只当是女儿认识的朋友,热情地迎了上去,并未多问。
苏特见状,连忙跑了过去,脸上满是惊喜:“弗命哥,未陨哥,弗光,弗希,你们真的来了!这身衣服真好看,一点都不别扭!”
“那可不!”弗命率先跳了出来,语气跳脱又亲昵,伸手就想揉苏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瞥见身旁未陨投来的冷淡目光,又悻悻地收了回去,转而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我们早就想到啦,古代衣服太惹眼,特意换了同色系的现代装,回去再换回来就行。生日快乐啊小苏特,这可是我和未陨叔叔挑了好久的礼物!”
他喊“未陨叔叔”时自然又顺口,丝毫不见生分。未陨闻言,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神色依旧冷淡,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些许,递过另一个小巧的盒子,指尖微凉,声音低沉而简洁,喊出了那个只有他会叫的小名:“肆命挑的,你收着。生日快乐。”
苏特没留意到这称呼里的特殊,只当是他们之间寻常的叫法,接过两个盒子,连声道谢,心里暖洋洋的。弗光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弗希轻声开口,声音温和:“生日快乐,苏特。”
弗光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弗希的胳膊,语气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礼物在包里,等会儿给她。”
弗希连忙点头,小声应道:“好。”
苏特笑着打圆场:“没关系,你们随便逛,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跟我说。”
正说着,苏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庭院的月亮门处缓缓走来。那人身着一袭黑衣,长发如瀑,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肩头,衬得肌肤胜雪。她身形高挑,气质清冷,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是那个经常出现在她身边的长头发大姐姐!
苏特眼睛一亮,立刻挣脱了朋友们的包围,朝着红衣女子跑去:“长头发大姐姐,你也来了呀!”
神迹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姑娘,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竟缓缓化开了一层温柔的暖意,像是冰雪消融,露出了底下的潺潺春水。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微微俯身,看着苏特,声音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心尖:“以后不用叫我长头发大姐姐啦,叫我迹就好。我的全名,是神迹。”“迹姐姐?”苏特试着叫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问道,“那迹姐姐,你跟雾老师是亲戚吗?还有那个经常盯着我的双马尾姐姐,她说她叫神彩,你们三个人是一家人吗?”
这话一出,躲在不远处柱子后面的神雾差点没忍住冲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墨色的休闲装,头发梳得整齐,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清爽。听到苏特的问题,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差点脱口而出:“其实我们四个是一家人哈哈哈……你还叫神殒呢!”
可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们的身份特殊,还不能让苏特知道太多,只能暂时瞒着。神雾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等以后时机到了,看我怎么吓你一跳。
神迹听到苏特的话,脸上的温柔淡去了几分,提起神雾时,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苏特,记住了,我是绝对不会和这种乌合之众有任何来往的。”
她瞥了一眼柱子后面的神雾,补充道:“就他这个一脸蠢相的,你可别学他呀。”
神雾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双手抱胸,挑眉道:“嘿,你个非主流,还好意思说我?”
他上下打量了神迹一番,目光落在她那缕遮住左眼的发丝上,嗤笑道:“你看你这个头发,左边眼睛遮住,是不是要搞左眼记你右眼忘你那一套?你一个浑身气息莫名的人,还是先别教坏苏特再说。”
神迹听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寒气,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我劝你闭嘴,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神雾也不甘示弱,往前走了一步,周身气场骤然凌厉:“怎么?想动手?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这里闹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