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茵艰难地睁开双眼,被头顶的白光刺了一瞬,视界模糊。
努力眨了眨眼睛,几秒后才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首先闯入她眼帘的,由蓝色塑料方板拼成的天花板,和左右两条看着像口罩的蓝色纱布帘。
一看陈设就知道,她现在在医院。
想要起身,身体却像被人锤打过一般,稍微一挪动就感觉骨头要散架。
孟凡茵倒吸一口气,不再尝试,只好转动眼球来扩大视野范围。
她看到右上方竖着个吊瓶,里面的透明液体通过输液管一滴滴流进自己右手背的血管,不自觉咽了口水,口腔里果然有药物的苦涩味道。
再往下看,发现有个人坐在她旁边,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宋止维见孟凡茵醒过来就开始到处乱看,怕突然出声吓着她,只能等她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才缓缓开口,“你得甲流了,高烧39。8度,医生叫你躺这输完液再走。”
得甲流了?
怪不得身上这么疼。
不过还好是得甲流,晕过去那刻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孟凡茵问:“你怎么在这?我朋友呢?”声音嘶哑,像深山老林吃小孩的老巫婆。
宋止维见她嗓子像个破锣鼓,把她从病床上扶起来,又把枕头垫在她腰后,选择性忽略她前一个忘恩负义的问题,自顾自给她倒了杯温水,“她去给你交医药费了。”
话音刚落,申黎拿着单子和药就从右侧方的门口走过来,见她醒了,问了她好多问题,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行,看着是比刚开始好多了,知不知道你刚刚在门口晕倒把我吓死了,还好,”说着往宋止维那看了一眼,“还好宋先生及时把你扶住,不然你这张脸就要破相了。”
还不如破相呢。
孟凡茵立马向宋止维投去感激的目光,因为还在发着烧,眼睑微红,泛着水光,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宋先生,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不过,”她话锋一转,“这么晚了,宋先生看起来也很累,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说话体贴周到,声音轻缓柔和。
申黎站在一边都起鸡皮疙瘩了,不知道孟凡茵抽什么风,可宋止维不吃她这一套。
宋止维弯起嘴角,咧开一个更为周到体贴的笑容,“帮人帮到底,不急。”又对申黎说,“这些药是不是现在得吃?空腹不能吃药。医院附近有什么适合病患吃的东西吗?”
虚假的笑脸,跟孟凡茵一样。两人之间仿佛瞬间架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周围人都隔绝开来。
申黎没看见他们微妙的氛围,忙反应过来说:“我现在就去买。那就麻烦宋先生在这待一会了。”
孟凡茵想要制止她:“我自己也可以——”
“——你现在还发着烧,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申黎觉得孟凡茵是害怕,又凑到她耳边安抚性地补充,“宋先生是竹林雅舍老板的朋友,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罢扬长而去,不再给孟凡茵狡辩的机会。
“……”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孟凡茵不停地啜着纸杯里的水,眼睛看天看地,看路过的护士和急诊的病床,甚至看对面墙上嘀嗒转动的时钟里的秒针转到头晕,也不看宋止维,尽管对方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盯出个洞眼也不接招。
她知道宋止维有话跟她说,之前在竹林雅舍,就一副要叙旧的样子。
可她实在不知道跟宋止维说些什么。
阔别九年,或许只有没那么熟稔却又没那么陌生的人才能谈笑风生地询问彼此这些年的光耀经历,又或许是只有经常见面互相体谅的知己好友才能亲密无间地谈论这些年的心酸苦痛。
宋止维跟她,两者都不算。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宋止维看起来仍然意气风发,而她拐了个弯,还在新的职业道路上挣扎。差距好大。
直到纸杯的水见底,被宋止维一把抽走,她才施舍了他一个有些哀怨的眼神。
“聊聊?”
宋止维看着她,声音平淡无波。
“聊什么?”
孟凡茵错开视线,依旧不想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