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被夜风揉成细碎的帘幕,斜斜掠过基地走廊的钢化玻璃,在窗沿凝结成珠,顺着墙面蜿蜒而下。斐池怀扶着洑小羊的胳膊,两人并肩走在铺着防滑地砖的走廊上,脚步声被雨声衬得格外轻。刚转过拐角,一道黑影便撞入眼帘——夜莺倚在墙角,双短银剑交叉斜靠在墙面,剑鞘上的雨水顺着冷硬的金属纹路滴落,在地面积成一个个小巧的水洼,映着走廊顶灯的光晕,泛着冷冽的光。
斐池怀的呼吸骤然一滞,指尖几乎是本能地收紧,精准地扣住了洑小羊的手腕。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轻轻将洑小羊往自己身后拽了半寸。她的目光落在夜莺身上,从对方低垂的眼睫扫到那对泛着寒光的银剑,心脏不受控制地沉了沉——上次野外训练的镇静剂饮料还历历在目,眼前这人温和的笑容下,藏着的是淬了毒的锋芒。
洑小羊顺着她的力道后退半步,视线淡淡掠过夜莺。她对这位A组学员没太多交集,只偶尔在训练场上见过她利落的身手,此刻看她这般架势,既没有主动释放敌意,也绝非善意相迎。但她对斐池怀有着全然的信任,既然斐池怀觉得不妥,她便乖乖退到安全位置,指尖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微型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夜莺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暗芒——那是被冒犯的厌烦,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下一秒,她脸上便重新漾开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语气轻柔得像是在提醒朋友赴约:“按照基地的训练时间表,这个点,你们本该在格斗场。”
“那你呢?”斐池怀没有被她的笑容迷惑,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定格在那对银剑上,金属的冷光让她脊背发凉,“同样是A组学员,你不在格斗场待着,却在这里堵人,未免太不合规矩。”
夜莺轻笑出声,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眼神却直勾勾地锁在斐池怀身上,像是猎人锁定了猎物:“因为我的对手不在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划过剑鞘上的纹路,“格斗名单上,我的第一场对手是你,玖哥。你缺席了,我自然要亲自来寻。”说到“格斗搭档”四个字时,她的齿尖轻轻咬合,语气骤然加重,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在强调这份“缘分”的来之不易。
斐池怀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紧了洑小羊的手,示意她安心。她知道,这场格斗躲不掉。夜莺的敌意如同实质,缠绕在她周身,让她无处可逃。深吸一口气,她抬眼看向夜莺:“走吧。”
铁网格斗场被高密铁丝网围得密不透风,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暗红的塑胶地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干涸的血渍,那是无数次拳脚交锋、刃尖相向留下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血腥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味道,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斐池怀穿着单薄的白色训练服,站在场地中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紧贴着苍白的脸颊,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撕裂感。她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夜莺身上,对方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身姿挺拔如松,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衣物下若隐若现,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眼底却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玖哥,”夜莺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小臂,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劝你不如早点认输,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吃苦头。”
周围的学员们窃窃私语,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有人同情斐池怀,觉得她根本不是夜莺的对手;也有人等着看她出丑,认为她不过是靠特殊待遇得到99号编号的废物。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斐池怀身上,她却只是抿紧了唇,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没人敢明说那份“特殊待遇”背后的缘由,只是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换着心照不宣的默契——99号的存在,本身就是基地里不能轻易触碰的禁忌。
哨声尖锐地划破空气,夜莺率先发难。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右腿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扫斐池怀的脚踝。这一击又快又狠,角度刁钻,显然是经过千百次演练的必杀技。斐池怀早有防备,下意识地侧身躲闪,可体能的短板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脚踝被对方的鞋尖狠狠擦中,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塑胶地面上。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斐池怀眼前发黑,嘴角溢出一丝腥甜的血沫。她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膝盖处的训练服已经被磨破,露出的皮肤擦出了大片血痕,与暗红的地面融为一体。
“第一回合,夜莺占优。”裁判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观赏台最高处的阴影,像是在寻求某种无声的指示。
那片阴影里,齐先生端坐如山。他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表带,金属的冷硬触感让他稍稍平复了些许心绪。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格斗场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平日里冷硬如冰的眼神,此刻竟柔和了些许,握着扶手的手指却悄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围的教官和工作人员都低着头,没人敢与他对视,甚至没人敢轻易提及他的存在——这位先生的到来总是悄无声息,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威压,让整个格斗场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再来。”斐池怀咬着牙,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她缓缓站起身,膝盖处的疼痛让她微微踉跄,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夜莺。
夜莺眼底的轻蔑更甚,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接下来的交锋,彻底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夜莺深谙格斗技巧,对人体的弱点了如指掌,她总能精准地找到斐池怀的破绽,时而用肘部重击她的肋骨,时而用锁喉技扼住她的脖颈,每一次攻击都力道十足,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她要的不是快速结束战斗,而是要让斐池怀在反复的跌倒中受尽屈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靠着不明缘由得到99号编号的家伙,根本不配站在这片格斗场上。
斐池怀被一次次击倒,又一次次顽强地爬起来。额头的伤口渗出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手臂被对方锁住时留下了青紫的瘀伤,一碰就疼;肋骨处挨了一记重拳,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够了吧?”夜莺在一次击倒斐池怀后,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的狠厉,“你根本不配拥有99号编号,不配得到那些特殊待遇,更不配站在我面前!识相点,主动认输,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
斐池怀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趁着夜莺分神的瞬间,用尽全力,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向对方的腹部。夜莺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冷笑一声:“有点意思。”话音未落,她反手抓住斐池怀的手腕,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再次将斐池怀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次,斐池怀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撑起上半身。汗水混合着血水,在她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看着夜莺一步步逼近,对方的笑容在她眼中渐渐扭曲,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观赏台的阴影里,齐先生的手指已经紧紧攥住了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泛青。他看着斐池怀艰难爬行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起那个雨夜,他在孤儿院找到斐池怀时,她缩在角落,抱着母亲的玉佩,眼神怯生生的,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韧。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留下的唯一念想,他怎么能让她受这样的苦?
夜莺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逼斐池怀的面门。这一拳力道十足,若是击中,斐池怀必然会昏死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先生指尖微动,一枚几乎看不见的小石子从他指尖弹出,悄无声息地射向夜莺的膝盖。
夜莺正欲发力,膝盖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力道瞬间卸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她半天爬不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裁判刚想开口询问,就见观赏台的阴影里,那道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惊雷般传遍整个格斗场:“格斗结束,斐池怀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