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体向上隆起,拉长,塑形……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约莫成人高度,没有五官,没有细节,通体漆黑如沥青,表面不断流淌滴落,维持着不稳定的流体状态。它的边缘伸出无数细丝连接着地面的黑水,像脐带般持续输送养分。
「地影。」
林明哲低语,像在介绍一位老朋友。
「这是牠的影子。牠的本体还在墙里……但很快就能整个出来了。」
地影缓缓转动头部面向林建斌,如果那是能称为头部件的话……
那男人发出短促的抽气声,喉咙却被恐惧扼住,只能发出呵呵的气音。他想后退,双腿却不听使唤,膝盖一软便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爬,直到背脊撞上电视柜,无路可退。
地影朝他走来,不是步行,而是滑行。下半身仍连接地面黑水,上半身前倾,像一滩被无形之手推着前进的原油。它所经之处,地板被染上污黑色痕迹,木质表面迅速腐朽、剥落,露出底下水泥。痕迹中长出细小菌丝状物体微微摆动,散发着浓烈的腐臭。
林建斌缩在角落浑身颤抖,眼泪鼻涕横流,□□处还渗出深色水渍。
极致的恐惧,成了它最甜美的粮食。
地影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缓缓抬起一只手。那手也是流体构成,指尖拉长成利爪形状,悬在林建斌额头前方微微颤动,像在品尝空气中飘散的恐惧滋味。
然后它开口了。
不是通过嘴巴,因为它没有嘴巴,声音是直接从它体内震荡出来,带着浑厚且无数回声迭加,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
「喂……我……」
「喂……我……」
地影重复着,声音更近,几乎贴着男人脸庞。
「不……不要……」
「求求你……不要……」
地影的手缓缓落下,指尖触碰男人额头。
那一瞬间,林建斌整个人剧烈痉挛,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皮肤下浮现黑色脉络。他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痛苦与恐惧的混合体,随即迅速干瘪。
不是物理上的萎缩,而是某种「存在感」的流失。
他所有的情绪、记忆、生命力,都被那只手抽走,通过黑色脉络输送回地影体内。地影的形体膨胀了一分,轮廓略略清晰,表面流动速度减缓,趋向稳定。
林建斌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嘴角挂着痴呆般的笑容,轻声呢喃。
「没事了……都没事了……什么都没有……」
他成了空壳,意识被彻底吸干,只剩下最基础的生理机能。
陆铭远目睹难以置信的过程。
这就是喂饲的真实模样。
不是比喻,也不是象征,而是正如字面意义上的吞噬。
人类的负面情绪对它们而言是开胃小菜,灵魂与意识才是主餐。地影缓缓转身,面向林明哲。男孩仰头看着它,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轮到我了吗?」
地影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抚上男孩的脸颊。动作竟有些温柔,像母亲触碰婴儿。但林明哲开始颤抖,那不是来自恐惧的颤抖,而是痛苦的痉挛,他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冷汗,皮肤下同样浮现黑色脉络,但速度比父亲慢得多,且脉络颜色较浅,像在抵抗。
男孩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开合,似乎在念诵什么。
陆铭远辨认出口型,是重复的三个字:
「不要看……」
「不要听……」
「不要信……」
(那是某种自我保护的咒语?还是与体内某种力量对抗的挣扎?)
地影的手持续按在他脸上,黑色脉络逐渐加深,蔓延至脖颈、胸膛、手臂……
就在此时。
「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