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诸位兄弟,再扯下去,恐怕佛祖要下来怪罪你们了”顾靖安难得看见几个同僚如此笑闹,虽无心制止也得顾着庄严之地的面子。
众人反应过来,大家伙还在麒麟寺,眼前还有个‘可怕’的头颅,活儿还得接着干,案子也得查下去。
“麒麟寺,佛珠,眼中有佛珠,眼是黄一行的眼睛,佛珠是麒麟寺的佛珠,难道是黄一行不小心看到了麒麟寺的什么秘密”庄武好奇的猜起来。
“表面是眼中有珠,实际是有眼无珠,兴许黄一行得罪了麒麟寺的什么人?”萧群芳也跟着说道
“都有可能,那请神符呢?”顾靖安揣度起来“请神是为了压住邪祟,驱鬼除妖,黄一行中邪了不成?”
“顾大人,黄一行是丹客,常年炼丹若是中邪中毒是有可能的”陈伯说道
此刻头颅还在匣子里闷着,已经有腥臭隐隐约约散出,不知是血污还是尸臭,庄文庄武两兄弟靠的最近,不免开始捏鼻子扇气儿,庄文说道“陈伯,你也是的,怎么不随身带着那个盖味道的香囊,牡丹还是芍药的,香喷喷的,之前烂泥塘的刘老头你不就带了好多么,这回不带,劳我兄弟遭罪了”
庄武身材瘦小,为人聪明,帮着哥哥解释起来“不是芍药,不是牡丹,那是桂花,桂花能晒干了常放常香,陈伯还加了各式药草,你偷拿了好几包,放在后院茅厕里,嫂子可是夸了好几回”
庄文听弟弟揭自己,也不恼怒,挠挠头笑起来。陈伯不理他两闲闹,暗自心想上山之前没人交代,谁能知道偌大一个寺能出这种歹毒之事?倒是萧群芳先笑起来,说道“文哥,你这是拿的用过的还是没用过的香囊,没用过的可算是衙门的公物,用过的,可是尸体用过的,嫂子知道了能不拿扫帚辇你上树!”
“嘿嘿,她哪能知道什么,只要我这弟弟不乱嚼舌头”说罢,看向自己的弟弟“他要乱说话,就不要来家里吃饭了”
庄武圆脸圆眼,但是头小身子矮短,时常被哥哥喊做猴儿精,眼下冲他哥哥回嘴嚷道“我不吃饭,那我也不带我的好侄儿写字念书了,你呀,还是把他送到先生那里挨板子吧”
“嘿,你这破嘴,爹娘不在,你就是没人收拾,也没人管的住你了”庄文一边说着一边冲萧群芳笑,萧群芳看他突然冲自己笑,脸刷的一下又红了起来,急忙转过身去面向顾靖安,顾靖安心想往常办案都只三三两两的,今天整个刺查司都出来了,也是实属不易。
几人说话间,两个小沙弥端着沏好的茶水端了过来,一个新烫了戒疤的小和尚说道“几位官差爷爷,请喝茶,师傅说了,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前院戒律堂找他”
“戒律堂,看来是广善大师的弟子了,也不晓得寺庙哪来这些个堂那些个楼,我还以为是一个大通铺,睡几十个和尚,天天敲木鱼呢”刘心打了个哈欠,他这人与佛无缘,进庙就困,这是他娘亲口说的,因而一年到头也不靠近庙宇,说话自然就少了几分敬意,小和尚年纪尚小,听这差爷讲话粗俗,一时顿感局促不安,萧群芳冲刘心扭扭头,让他别乱讲话,庄武也帮衬着说“一家规矩一家主,你是娶不到媳妇,家里没主”
“就你能娶,你能怎么还不娶”刘心连连回嚷,一时间,佛堂又热闹了起来,陈伯接过了紫木茶缸和黄褐的瓷杯,从袖口掏出一小包药粉,往茶缸里轻轻撒了一点,顿时热气腾腾的草茶裹上了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碰了尸体的都得喝点茶,免得染了时疫”一边招呼一边给顾靖安端来一杯,说道“顾大人,眼下这头是没什么线索了,要能找到尸身还好,平山堂旁边还有两个院子,还得细细查”
顾靖安端来一饮而尽,腥苦的药腥后是清甜的草果,不免神志清爽许多,接着回道“陈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看这天,多半要下雨了,稍后咱们先带头颅下山,要想接着搜索其它地方,咱们还得先行禀报,麒麟寺毕竟是国寺,加上秋祭在即,没有尚书批文恐怕也是行动不便”
接着又面向其它几个衙役说道“诸位兄弟,刑部眼下还有许多其它案子,下山后除了把这个案子定起档,也要张罗好前几个月的线索,刘员外的小妾已经归案了,明日也该移交给狱审司了”
“也罢,既然这头上有佛珠,咱们只能明日得了令,再来问问麒麟寺的诸位僧人。”庄武一面说道,一边用铁钩想要掏出嵌在眼眶里的佛珠,钩子方才挖出左眼,“嗤——”地一声轻响,几乎细不可闻。庄武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本能地一偏头,然而仍慢了半瞬。三道银芒疾若游蛇,破空而出,直射他面门。
他闷哼一声,猛地倒退两步,手中铁钩“当啷”坠地。脸上三处——眉心、左颊、下颚——已各嵌着一截寸许长的银针,针尾仍微微颤动。
“猴儿!”身后的庄文惊呼,急忙伸手去拔,碰到针尖的一瞬,剧痛逼得手指发抖。刹那之间,血色自针孔处蜿蜒而开,手指隐隐泛起青黑之意。
一股冰凉迅速蔓延至庄武的耳根,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牙关紧咬,额上已然冷汗滚落。
“毒……有毒!”他喘息着,声如断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腥与清苦气。另一颗佛珠在尸首的眼眶中注视着众人。
刘心怒道:“这……是凶手埋下的机关!”
陈伯不慌不忙的说道“取水来!”庄武咬牙吐出一句:“好…痛…!”
萧群芳惊吓之余早已丢下纸和笔,慌忙上前扶着庄武,看他脸白唇干,顿时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声音也跟着哽咽“小武哥,你,你千万别动”
陈伯急步上前,一边喝道:“别动他的针!”一边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竹筒,拔开盖,倒出一撮黑末,任凭端来一碗清水,陈伯迅速掺在水里调成泥浆。从庄武腰间取下匕首,蘸着浆水刺破庄武颊侧,眉间和下颚的青黑血脉,接着蓄力猛拍庄武的后脑勺,“嗖-”三枚银针钻出体外,扎在一旁的土中,瞬间,三条黑色的血线随毒流出。
庄武痛得闷哼,仍是强自咬牙。片刻功夫,黑血已经变成了殷红色,陈伯以银匙舀起豆大的苦泥,沿着针孔抹上,顷刻间冒出丝丝白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腥混合草药的气味。
“这毒针阴狠,走血不走气,”陈伯低声道,“若把人扎昏了过去,怕是连眼珠都要化去。”
王宇取出一柄细镊,拈起那三根银针。针体极细,约有一寸长,末端嵌着微不可见的倒钩。
“这不是寻常暗器。”他接着说道,“针尾有细槽,槽中又黑蜡。黑蜡之下,应当是机簧所控。佛珠原本被固定在眼眶内,只要外力触动,便会牵动簧机,将藏在眼底的三针齐发。毒藏针中,遇血即化,入肉不出。”
顾靖安看向尸首,说道“这机关布得阴险歹毒,想是有人近期来过此处,想要继续害人。”
庄武喘息渐稳,面上青黑之色也稍褪,他低声骂道:“好个毒佛珠……连死人也要杀人。”
顾靖安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先杀黄一行,再害刺查司,这凶手胆子可真是不小。”
众人此刻都压着怒气,纷纷盯着黄一行的头颅看去,那眼眶里空空如洞,只剩一道微微发黑的血痕,好似深藏死者生前无尽的怨与仇。
“庄文,你和群芳送庄武下山,陈伯你们带这个人头和银针也先回刺查司,刘心你去狱审司禀报申主事,任凭和王宇,你二人跟我先去禀了尚书,再做定夺”顾靖安一一交代众人安排,眼下庄武受伤,他心中非常的不安,总感觉黄一行的死远不同以往的案子。
众人明白了主事的意思,纷纷先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