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它原本的刻度。
对于被囚禁在神龛之上的萨琳娜而言,日与夜的分别,只在于窗外光线的明暗,以及送餐侍女更换的次数。
她的世界,被压缩在了这间豪华却密不透风的客房之内。
这里,是整个庄园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坚固的牢笼。
那场惊心动魄的“摊牌”之后,罗斯柴尔德陷入了一种长久的、自我放逐式的癫狂。
他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终日与烈酒为伴,仿佛要用酒精淹死那些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纠缠不休的亡魂。
他没有再见萨琳娜,却用一种偏执到极致的方式,将他的存在感,烙印在了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
帝国最顶级的营养师团队,被重金聘请而来,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设计出能让一位怀孕的精灵族女性身体达到最佳状态的餐谱。
每一餐,都有超过十二道菜品,但分量都极小,以保证营养的全面与均衡。
每一口食物,在送进萨琳娜的房间前,都要经过三道不同的魔法与银针的检验,以防备任何可能的毒害。
三位来自王都的、最负盛名的医生——一位专精内科调理,一位擅长魔法治疗,还有一位是经验最丰富的妇产科圣手——组成了她的私人医疗团队。
他们每天早中晚三次,轮流为她进行最细致的检查,记录下她身体的每一个微小变化。
她的心跳,她的体温,她腹中那个小小生命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被详细地记录在案,形成厚厚的报告,每日呈递到那间紧闭的书房门前。
房间门口,那两名膀大腰圆的护卫,被替换成了四名从帝国精锐骑士团中退役下来的、沉默寡言的骑士。
他们四班三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卫着这扇门,眼神锐利如鹰,足以让任何一只试图靠近的苍蝇都无所遁形。
萨琳娜,不再是一个人,一个玩物。她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承载着罗斯柴尔德家族全部希望与救赎的、神圣的“容器”。
而她的肚子,也在这份令人窒息的、密不透风的“照料”下,一天天地,不可逆转地,隆了起来。
最初,只是小腹处一丝微不可查的、柔软的凸起。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凸起变得越来越明显。
到了第三个月,即便是宽大的睡裙,也无法完全遮掩那优美的、充满了生命孕育感的弧度。
到了第四个月,她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小的生命,在她的身体深处,不时地、轻轻地翻动一下,像一条活泼的小鱼。
每一次胎动,都会让萨琳娜的内心,产生一种极其复杂而矛盾的情感。
一方面,是作为复仇者的冰冷算计。她会下意识地评估,这个“武器”发育得很好,她的“盾牌”正变得越来越坚固。
而另一方面,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源于这具女性身体最深处本能的、陌生的情感,也在悄然滋生。
那是一种……奇妙的连接感。
她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与她血脉相连,同呼吸,共心跳。
有时候在深夜,她会将手轻轻地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那一下下微弱的搏动,内心深处那片被仇恨冻结的冰原,会短暂地、融化开一个极其微小的角落。
但每当这时,她都会立刻警醒。
她会强迫自己,回想起被捕奴队抓住时的绝望,回想起同伴们被蹂躏时的哭喊,回想起罗斯柴尔德那张肥硕而狰狞的脸。
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对自己说:
(这不是你的孩子。这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需要用他父亲的鲜血来祭奠的……工具。)
菲利克斯·冯·罗斯柴尔德,在庄园里多停留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像一头耐心的、被激怒了的猎豹,收起了所有的爪牙,只是静静地蛰伏、观察。
他再也没有见过萨琳娜。
那个精灵,连同她腹中的那个孽种,被他那疯癫的叔叔,用一种近乎荒谬的方式,彻底地保护了起来。
他派去试探的仆人,无一例外,都被挡在了那四名门神般的骑士面前。
任何试图打探“圣母”情况的言行,都会立刻招来玛莎那张冰冷得如同死人脸般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