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厚重的橡木门在萨琳娜身后无情地合拢。
那不是一道门关上的声音,而是世界被劈成两半的声音。
紧接着,三道沉重的门锁接连上锁的“咔嚓”声,如同墓穴被封死的最后几铲泥土,清晰地传入房间内每一个精灵的耳中。
那冰冷而决绝的金属撞击声,不仅隔绝了物理空间,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门内门外的两个世界彻底割裂。
门外,是掌握着她们生杀大权的恶魔,是那个刚刚还亲昵地称呼她为“爱人”的肥胖男人,是这座虚伪、华丽、却处处透着血腥味的巨大牢笼。
门内,是十双属于同族的眼睛。
那十双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同样复杂的情绪——震惊、困惑、担忧、不解……以及,在一部分更敏感的精灵眼中,那一丝丝无法掩饰的、如同被利刃刺伤的失望。
空气仿佛在门锁落下的那一刻被抽干了,变得凝固而粘稠,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所有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萨琳娜的身上,又像无数根淬了冰的细针,试图刺穿她身上那件华丽却冰冷的白色丝绸长裙,刺入她的血肉,拷问她的灵魂。
她们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从记忆深处走出的、无比熟悉的幻影,却发现这个幻影的身上,不知何时镀上了一层她们完全陌生的、属于堕落者的光晕。
艾莉娅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萨琳娜重叠在一起。
那个在囚笼中依旧眼神坚毅、用歌声安抚大家恐惧的萨琳娜;那个在拍卖台上,面对死亡威胁也敢于为同伴争取一线生机的萨琳娜……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穿着仇人赠予的、象征着宠物的华丽衣袍,她被那个恶魔亲密地揽在怀里,她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种艾莉娅不愿去深想的、属于女人的温顺和倦意。
那不是萨琳娜。绝对不是。
“萨琳娜……你……”艾莉娅的声音干涩得像是沙漠里的沙砾,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她想问“你还好吗”,想问“他对你做了什么”,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当她看到萨琳娜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时,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火焰和星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厚冰晶的疏离。
萨琳娜没有立刻回答。
她脸上的微笑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便已消失,但取而代之的并非同伴们预想中的痛苦或悲伤,而是一种近乎傲慢的平静。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是她们的同伴萨琳娜,她必须成为罗斯柴尔德侯爵那位即将上位的、被宠坏了的精灵情妇。
只有这样,才能让罗斯柴尔德放心,才能让这些单纯的姐妹们彻底死心,安全地离开这个地狱。
这是一场必须演下去,且不能有任何破绽的独角戏。观众,是她最想保护的人。而剧本,是用她自己的血肉和尊严写成的。
她没有走向艾莉娅,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这个细微的举动,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进了艾莉娅的心里。
萨琳娜迈着优雅而平稳的步伐,提起那繁复的裙摆,径直走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软椅前——那是整个房间里最舒适的位置。
她从容不迫地坐下,姿态优雅得仿佛她天生就是这里的主人。
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缓缓抬起眼睑,目光淡漠地扫过眼前站着的、局促不安的十个同伴。
那眼神,不再是看姐妹,而像是在审视一群……属于过去的、卑微的旧识。
“都站着做什么?”她的声音响了起来,清冷、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与她之前在罗斯柴尔德面前那副柔媚的样子判若两人,“这里没有外人,不必那么拘谨。”
这番话,非但没有让精灵少女们放松,反而让她们的心沉得更深了。
艾莉娅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萨琳娜!你到底怎么了?那个男人……那个恶魔!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办法?”萨琳娜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笑容冰冷而陌生,“艾莉娅,你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这里是精灵之森吗?你以为凭我们这几个手无寸铁的精灵,能从一座守卫森严的侯爵庄园里想出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