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雾谷残烬·心火初燃
雷风恒的怒吼与天山遁诡谲的笛声,在雾山魂谷的上空交织、回荡,最终化为模糊的背景音,被那无所不在、吞噬一切的灰白雾气所吸收、淡化。
而在那深不见底的魂谷之下,是另一个死寂与微光并存的世界。
离烬篇:死境余烬
“我…居然还活着……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离烬的意识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中缓缓浮起。第一个感觉是冷,刺骨的阴冷,仿佛要将他体内那与生俱来的天火之种都彻底冻结。第二个感觉是虚无,四肢百骸空空荡荡,原本奔腾在经脉中的灼热力量,此刻只剩下几缕微弱的火星,在绝望的边缘明灭。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是一片永恒的灰蒙。
天空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彻底遮蔽,不见日月,唯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的磷光,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如同巨兽腐朽的骨骸。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泥土与某种奇异冷香混合的气息,吸入肺中,带着刀割般的寒意。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李贺那凄艳的诗句莫名浮现在脑海,与此地的景象完美契合。这里没有幽兰,只有湿冷石壁上附着的、散发着惨淡微光的苔藓,如同无数只哭泣的眼睛。此地,万物孤寂,无从结缘,所有的生命与希望,都如同雾中残影,不堪一折。
他试图动弹,左肩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他侧头看去,整条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灰败色,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干,仅剩一层枯皮包裹着骨头。感知中,那昔日里化成“烬剑”的左手如同彻底死去,与他失去了所有联系。
左掌,虽未断,却已“死”。
一种比□□疼痛更深的绝望攫住了他。雷风恒那摧毁一切的雷霆,同伴背刺时冰冷的眼神,与他体内灵珠的守护之意、魔丸的毁灭冲动疯狂交织,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寂灭。他不知自己的道在何方,守护换来了背叛,破坏又能带来什么?不过是更深的虚无。
如今,连承载他力量、施展烬剑的左手也“死”了。他离烬,还剩下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窸窣”声由远及近。他强忍剧痛,凝神望去,只见雾气中,数条通体漆黑、头生肉冠的怪蛇缓缓游出。它们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信子吞吐间,带着浓郁的阴寒死气。它们感知到了此地唯一的“生”之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上来。
离烬心中一片冰凉。他想凝聚力量,哪怕是最基础的烬剑,但左臂毫无反应,体内的火种也微弱得可怜。他右手勉强撑地,想要后退,却牵动全身伤势,冷汗涔涔而下。
难道刚离虎口,又要葬身蛇腹?
绝望之中,他体内那“灵魔共生”的被动,却因这极致的死亡威胁,开始自行运转。不是爆发,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本能的感知——天赋·心火共鸣!
在他近乎绝望的灵觉中,周围的世界变了。那些逼近的怪蛇,不再只是冰冷的形体,它们的身上,燃烧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火焰”——那是贪婪、是饥饿,是对生者血肉最原始的渴望,冰冷,却炽烈。它们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最直接的捕食本能。
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他体内的“火焰”黯淡如风中残烛,灵珠的微光与魔丸的暗影交织成一团混乱的灰烬,唯有右臂和胸膛处,还有几点不屈的星火在顽强闪烁。
洞察,由此而生。
他不再试图后退,而是死死盯住最先那条蛇的“情绪之火”。在那冰冷的贪婪达到顶峰的瞬间,它发动了攻击,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噬向他的咽喉!
离烬没有闪避——他也无力闪避。他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又近乎疯狂的选择。他将所有能调动的、微薄的力量,连同右臂的支撑力,全部用于侧身,并将那“已死”的左手,猛地迎向了蛇口!
“噗嗤!”
毒蛇的獠牙深深嵌入那灰败的右臂。预想中的剧毒侵袭并未立刻到来,或者说,这条手臂本身已近乎“死亡”,对毒素的反应微乎其微。而蛇类一击得手后的瞬间,是它警惕性最低、动作最为僵直的刹那!
就是现在!
离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右手并指如剑,体内那残存的所有火星,伴随着他决绝的意志,尽数涌向指尖!
“烬雨同尘·逆!”
他没有化身为火星,而是将这股“同尘”之力,逆转为极致凝聚的一点!指尖并未冒出火焰,却带着一股灼热的精神冲击,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怪蛇那浑浊的白色眼珠上!
“嘶——!”
怪蛇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松口,痛苦地扭曲起来。它那冰冷的“情绪之火”瞬间被一股剧烈的“痛苦”与“恐惧”所覆盖。
离烬瘫倒在地,剧烈喘息,手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但一股微弱的暖流,却顺着那被蛇牙刺破的右臂伤口,极其缓慢地渗入。是蛇血?还是……这谷中某种奇异的力量?
他不懂,但他知道,他活下来了。不是靠强大的力量碾压,而是靠对“心火”的洞察,靠以“死”臂为饵的决绝,靠这绝境中逼出的一丝“逆用”之巧。
赢了吗?他失去了一只左手的战斗力。输了吗?他却在这死境中,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对手,也看清了自己体内那混乱却并未完全熄灭的“火”。
小沛篇:寒溪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