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知慧的质问声嘶哑破碎,格外凄凉。
门外,被牢牢捆缚的情修,显然听到了这声质问,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那低垂着的脑袋动了一下,似乎想抬头,但还是低了下去。
被布料堵住的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嗤笑又像是呜咽,眼神被垂落的发丝遮挡,看不真切。
郝知慧似乎也耗尽了聚起的力气,胸口剧烈起伏。颈间包裹的白布又隐隐有血丝洇出,吓得许擢青连忙上前查看。
她轻轻按住郝知慧的肩膀,严肃道:“郝夫人,您可万万不可再激动,更不能再说话了。”
脖颈皮肉纤薄,若伤口挣裂,血气上涌,便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再救回了。
郝知慧闻言闭上眼,滚烫的泪水随着苍白脸颊滑落,没入鬓角。
半生主仆情分,二十余年相伴,换来的竟是这几乎致命的一刀。
她心中的痛比颈肩的伤口更深,更冷。
只是若换位而处,主仆之间能有真切的感情吗?秦休作为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嬷嬷,心中有积怨也属正常。
就在这时,外院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夹杂着男人暴躁的呵斥声。
仆役惊慌的禀报与劝阻声由远及近,如同一阵混乱的风卷向内院。
“废物!都是废物!夫人怎么样了?何人敢伤我夫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转眼间,一个身材微胖,穿着五品官服却衣冠不整的中年男人冲进了内室。他约莫四十多岁,面皮白净,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因怒火攻心而扭曲,眼白布满血丝,呼吸粗重,额头上全是汗,往日的官威体统全无。
正是象山知州,吕博远。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郝知慧,往日娇媚如花的妻子此刻面色惨白如纸颈,肩缠着厚厚的染血纱布。
纵然府中美妾无数,但他对年轻妻子还是有些情义的。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双手在空中颤抖。
“夫人!慧娘!你,你这是……”
郝知慧听到他的声音,眼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她不愿与他交谈,只是将脸别向内侧,任凭泪水淌的更凶。
心寒齿冷,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疲惫。
吕博远见状,更是心急如焚,转而抓住身旁小厮的衣领,厉声喝问:“说!是谁?谁干的?!”
“吕大人,请冷静。”
许擢青不得不上前,替小厮开解道:“夫人颈肩为利刃所伤,虽侥幸未伤及要害血脉,但终究失血过多,伤势沉重。亟需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为防秦修的名字引起郝智慧的应激反应,她引着吕博远到门外。
“行凶之人以捆缚在此,是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秦休。”
她迅速说明了嬷嬷伤人的情况,只是还未提到甘柤草的复杂情形,吕博远便朝门外的秦休暴起。
他猩红的眼睛猛地瞪向门外,无处发泄的狂暴怒气瞬间找到了目标,他低吼道:“好,好一个贱婢。竟然敢重伤夫人,本官要将她千刀万剐!”
“大人且慢。”
此时绝非拷问良机,许擢青想劝阻。
但吕博远哪里听得进去。
方栩见吕博远冲出来,移动半步,挡在秦休身前,戒备地看着这位暴怒的知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