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钱。一天七分,就是五毛六。一个月干满三十天,不到十七块钱。这还得扣掉口粮钱、菜金,真正能到手的不超过十块。
而且农村不是天天有活干,下雨天、农闲时都没工分。
“觉得少?”陈铁柱合上本子,“城里工资是高,但你们要粮票要布票。在这里,干活就有饭吃,饿不死。”
这话很实在,也冷酷。
知青们沉默了。来之前或多或少都有幻想,现在被现实狠狠拍在脸上。
“还有问题吗?”陈铁柱问。
林晚照举起手:“队长,我们想学习毛主席著作,可以借阅吗?”
这个问题很巧妙。既符合政治正确,又能试探队里对文化的态度。
陈铁柱看了她两秒:“队部有《毛主席选集》,可以借。但只能在队部看,不能带走。”
“谢谢队长。”
“还有,”林晚照继续说,“我们想给家里写信,邮电所在哪儿?”
“公社有邮电所,半个月送一次信。要寄信的话,交给赵会计,他赶集时带过去。”
问清楚了这些基本问题,会议就散了。陈铁柱离开前,又看了林晚照一眼,眼神里多了点东西——是审视,也有一丝赞赏。
这个女知青,比其他人冷静,也比其他人聪明。
回到屋里,王晓芬瘫在床上:“一天五毛六……我在家时,我妈一个月给我三块钱零花呢。”
“知足吧。”李秀英一边铺床一边说,“我表姐在北大荒,一个工分才五分钱。”
林晚照没参与讨论。她坐在床边,借着油灯的光,检查手掌上的水泡。已经消下去不少,但皮肤还是红的。
她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铁盒——这是从家里带的万金油,治小伤小痛很管用。涂抹在手掌上,清凉的感觉缓解了疼痛。
“晚照,你这个能借我用用吗?”王晓芬眼巴巴地看着。
“给。”林晚照递过去。
“你真好。”王晓芬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明天还要干活,我这手肯定要起泡。”
“慢慢就磨出茧子了。”林晚照说。
这是真话。农村生活,第一关就是适应体力劳动。原主的身体太弱,她得想办法加快这个适应过程。
灵泉水可以改善体质,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会引人怀疑。
正想着,窗外传来脚步声。是陈铁柱的声音,在和什么人说话:
“……那棵老槐树?早砍了,大炼钢铁那年就砍了……”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跳。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
另一个声音是赵会计:“可惜了,那树有年头了。对了,你让我查的资料,我找着了……”
声音渐渐远去,听不清了。
老槐树被砍了。
沈红梅的铁盒,如果真埋在树下,现在在哪里?是被挖出来了,还是还埋在地下?
林晚照躺到床上,盯着黑暗中的房梁。油灯已经被吹灭,屋里只有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同屋的三个人很快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却睡不着。
来到红星公社第一天,信息太多,需要消化。
陈铁柱的异常。老槐树被砍。工分的现实。还有那两个二流子不怀好意的目光……
每一件都需要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