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她状似无意地问:“晓芬,你父亲来信说,让你有事找李副主任?”
王晓芬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碗里。
“你、你怎么知道?”
“你枕头下的信,我不小心看到了。”林晚照实话实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晓芬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一下子湿了:“晚照,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爸说,李副主任是他老朋友,让我有事就找他帮忙。但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看她急得快哭了,林晚照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别哭,我没怪你。”她拍拍王晓芬的肩,“就是提醒你,李副主任那个人……不简单。你父亲让你找他,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林晚照斟酌着词句,“但你看,他一来就查这查那,还留人在村里监视。这种人,咱们最好离远点。”
王晓芬咬着嘴唇,点头:“嗯,我听你的。”
晚饭后,扫盲班第一次开课。
队部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妇女和半大孩子,也有几个年轻后生凑热闹。煤油灯点了三盏,墙上挂着块小黑板,粉笔是从学校借来的。
林晚照站在黑板前,深吸一口气。她前世做过家教,教课不陌生,但面对这么多双眼睛,还是有点紧张。
“今天我们先学最常用的字。”她在黑板上写下“人”、“口”、“手”、“田”。
“人,就是我们自己。口,用来吃饭说话。手,用来劳动。田,我们种粮食的地方。”
她教得认真,底下的人也学得认真。这个年代的农民,很多人一辈子不识字,能学几个字是难得的机会。
孙瘸子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低着头,像个害羞的老头。但林晚照注意到,他其实在认真听,手指还在膝盖上比划着。
课间休息时,陈铁柱进来送开水。他借着倒水的机会,低声对林晚照说:“祠堂,子时。”
林晚照几不可察地点头。
第二节课教数字和简单计算。当林晚照讲到“工分怎么算”时,底下的人格外专注——这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比如你一天挣八个工分,一个月干二十五天,就是两百个工分。一个工分八分三厘,两百个工分就是……”
她在黑板上列算式,底下有人跟着算,有人挠头。
突然,队部的门被推开了。
灰衣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三人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课堂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林晚照停下板书:“同志,有事吗?”
“没事,就是看看。”灰衣男人笑了,“扫盲班办得好啊,提高群众文化水平。你们继续。”
话虽这么说,三人却没走,就站在门口盯着。
林晚照知道,这是赤裸裸的监视。她定了定神,继续讲课,但能感觉到,底下的学员都紧张起来,没人敢大声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九点下课,人们像逃难似的匆匆离开。
林晚照收拾教具时,灰衣男人走过来:“林老师教得不错。”
“过奖了。”
“不过……”灰衣男人压低声音,“我听说,老槐树下埋的东西,有人最近在找。林老师知道是谁吗?”
来了。正题。
林晚照抬头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灰衣男人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十月二十八日,你向刘老太爷打听老槐树。十月三十日,你在仓库‘捡到’铁片。十一月二日夜,你和陈铁柱去祠堂。十一月三日夜,你们又去了仓库……”
他一桩桩说着,时间、地点、人物,全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