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农科院的起床号准时响起。林晚照几乎一夜未眠,但依然迅速起身。她轻手轻脚地洗漱,没有吵醒还在熟睡的王文娟。窗外天色还是青灰色,晨雾笼罩着院里的试验田。
昨晚试图闯入的阴影还笼罩在心头。林晚照仔细检查了房门——锁孔上的划痕清晰可见,不是错觉。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折成细条夹在门缝处。这是最简单的预警装置,如果有人再次开门,纸片就会掉落。
做完这些,她背上帆布包,提前去了食堂。早餐是稀饭和咸菜,还有一人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一边吃一边观察陆续进来的人。
来培训的大多是三四十岁的男性,穿着中山装或旧军装,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基层跑的技术员或干部。女性很少,除了她和王文娟,只看见另外两个。
“林同志,起这么早?”张教授端着饭盘在她对面坐下。
“张教授早。”林晚照礼貌回应,“习惯了,在乡下都是这个点起。”
“好习惯。”张教授咬了口窝窝头,“今天培训第一课是我讲,主要内容是国内外养猪技术现状。你那份方案里有些观点很新颖,我想请你配合做个案例分享。”
这是个机会,也是考验。林晚照点头:“好的,我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特意准备,就讲讲你们在红星公社的实践。”张教授顿了顿,“不过小林,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这次培训的学员里,有些是其他公社推荐来学习的,也有些是……来挑刺的。”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林晚照听懂了。有人不想看到红星公社拿到这个项目。
“谢谢张教授提醒。”
“你心里有数就行。”张教授吃完最后一口饭,“八点,一号楼三楼会议室。”
一号楼是农科院的主楼,外墙爬满了枯藤。三楼会议室能容纳五六十人,此刻已经坐了三十多人。林晚照找了个靠前但不是最显眼的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和钢笔。
王文娟进来时,看见她,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林晚照没提半夜的事。
八点整,张教授走上讲台。他今天换了身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眼镜片在日光灯下反着光。
“同志们,欢迎参加全省科学养猪技术培训班。”他开门见山,“这次培训的目的是推广先进的养殖技术,提高我省生猪出肉率,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多优质的猪肉产品。”
台下响起掌声。
“在正式讲课前,我想先请一位同志分享她的实践经验。”张教授的目光落在林晚照身上,“红星公社第五生产队的林晚照同志,她在基层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养殖方法。让我们欢迎林同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晚照。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讲台旁。这个位置能看清台下每一张脸——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审视的。
“各位同志,我叫林晚照,是红星公社的知青。”她开口,声音清亮,“今天主要分享我们在饲料发酵和疾病预防方面的几点尝试。”
她讲得很实际,没有高大上的理论,全是具体操作:怎么建发酵池,怎么控制温度,用什么草药预防常见病。讲到关键处,她在黑板上画出简易的示意图。
“这个发酵温度的控制,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台下有人提问,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我们用土办法。”林晚照回答,“在发酵池里插根温度计,早晚各记录一次。如果温度低了,就加厚草帘保温;温度高了,就掀开草帘散热。”
“听起来很简单嘛。”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轻视,“这种土办法,每个生产队都会。”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后排,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手指干净,不像常干农活的样子。
林晚照看向他:“同志说得对,方法确实简单。但关键在于坚持和记录。我们连续记录了两个月的数据,才发现最合适的温度区间。科学就是从简单中总结规律。”
这话回答得不卑不亢。张教授赞许地点点头。
那男人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林晚照继续讲完剩下的内容。她特意留了几个“破绽”——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一些需要进一步验证的假设。这是她前世做汇报时学到的技巧:给出完整方案反而容易招致攻击,适当暴露不足,既能降低别人的戒心,也能引发讨论。
果然,她讲完后,台下展开了热烈讨论。有人赞同,有人质疑,但整体氛围是积极的。
“好了,讨论先到这里。”张教授控制住场面,“林同志的分享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现在,我开始今天的正式内容……”
上午的课讲的是国内外养殖技术对比。林晚照认真做着笔记,同时用弹幕系统扫描着台下的人。大部分人的状态都很正常,但有几个值得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