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楼是栋三层红砖楼,门口挂着“畜牧兽医研究所”的牌子。她上楼,找到208室,敲门。
“请进。”
推门进去,是间宽敞的办公室。靠墙摆着几个书柜,里面塞满了书和资料。窗前有张办公桌,张教授正伏案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林晚照,笑了。
“小林同志,一路辛苦了。”
“张教授好。”林晚照规规矩矩地问好。
“坐,先喝口水。”张教授起身给她倒水,“住处安排好了,就在院里的招待所,条件简陋些,但方便。”
“谢谢张教授。”
“合作方案我看了,写得很专业。”张教授坐回椅子上,表情严肃起来,“但有些地方,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来了。林晚照坐直身体:“您请说。”
“这个饲料发酵配方,你从哪来的?”张教授推过来一张纸,上面是林晚照方案里的一段,“这种微生物菌种组合,国内目前还没有报道。我查了国外文献,相似的研究是去年才发表的。”
林晚照心里一紧。她光顾着把前世的知识用上,忘了考虑这个年代的技术水平。弹幕系统给的配方太先进了。
“是……是我自己琢磨的。”她硬着头皮说,“在乡下试验时,发现某些草药残渣发酵后效果特别好,就试着组合了几种。”
这话半真半假。草药是她加的,但菌种组合确实是弹幕系统优化的。
张教授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不用紧张。科学研究本来就需要大胆尝试。我只是想确认,这些数据是真实的。”
“绝对真实。”林晚照松了口气,“我们做过小规模试验,出肉率提高了百分之十八。”
“好。”张教授在文件上做了个标记,“培训明天开始,为期七天。内容很多,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叫来一个年轻助手:“小李,带林同志去招待所安置,再去食堂办个临时饭票。”
小李二十出头,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他热情地帮林晚照拿行李,边走边介绍:“招待所在后院,两人一间。培训期间,食堂早餐六点半,午餐十一点半,晚餐五点半。错过时间就没了。”
招待所是栋两层小楼,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房间在二楼,推开门,里面摆着两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户朝南,采光不错。
“你的室友是农校来进修的老师,晚上到。”小李说,“厕所在走廊尽头,洗澡要去公共澡堂,每周二、四、六开放。”
很简朴,但干净。林晚照很满意。
安置好行李,小李又带她去食堂办饭票。临时饭票是硬纸片,印着日期,打一个菜划掉一格。早饭一毛,午饭两毛,晚饭一毛五。
“省着点吃,能省下点钱。”小李低声说,“外面饭馆贵,一碗肉丝面要三毛五呢。”
办完这些,已经下午四点。小李还有事,先走了。林晚照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休息。坐了一天车,确实累了。
但她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张教授的话:“这种微生物菌种组合,国内目前还没有报道。”
太冒进了。她提醒自己,以后拿出新技术要更谨慎,要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
不过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就得想办法圆过去。她起身,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设计一套“合理化”的说辞:如何从传统经验中发现线索,如何通过反复试验验证,如何结合本地资源创新……
写到一半,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提着行李进来,看见林晚照,愣了一下:“你是?”
“我是来参加培训的,红星公社的林晚照。”
“哦,我是农校的王文娟。”女人放下行李,很干练的样子,“畜牧专业的老师。你是哪个公社的?”
两人聊了起来。王文娟很健谈,听说林晚照来自基层,眼睛亮了:“太好了!我们上课总讲理论,缺的就是实践经验。你在乡下养猪遇到的具体问题有哪些?跟我说说。”
这正是林晚照需要的——接触不同领域的人。两人越聊越投机,从饲料配方聊到猪病防治,再聊到农村经济。
“其实我觉得,”王文娟压低声音,“现在这种大锅饭的模式有问题。干多干少一个样,谁有积极性?要是能搞承包制,把养猪场包给个人,效果肯定不一样。”
这话在1975年很大胆。林晚照心里一动:“王老师,您觉得承包制可能实现吗?”
“难。”王文娟摇头,“现在政策不允许。但我在想,能不能在集体框架下,搞点激励机制?比如超额完成指标,给奖励。”
这思路和林晚照不谋而合。她正要深入聊,走廊里传来喊声:“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