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细皮嫩肉的,能干活吗?”
“那个女娃子真白……”
议论声嗡嗡作响。林晚照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有好奇,有羡慕,也有不易察觉的敌意。
陈铁柱跳下车,拍了拍手上的灰:“都下来吧。赵会计,安排一下住处。”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拿着本子走过来:“女同志住知青点东屋,男同志住西屋。被褥队里提供,但得自己浆洗。吃饭先去食堂,粮票交给李婶登记……”
琐碎的安排一条条宣布。知青们像待宰的羔羊,被分门别类。
林晚照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她在找那棵老槐树。
按照沈红梅的说法,铁盒埋在“知青点老槐树下”。但眼前这个打谷场周围,只有那棵大樟树,并没有槐树。
“看什么呢?”陈铁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晚照吓了一跳,转过身时已经调整好表情:“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棵樟树真大。”
陈铁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嗯,有上百年了。老一辈人说,这树有灵性。”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林晚照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柴刀刀柄——一个细微的紧张动作。
“队长,咱们知青点……有槐树吗?”她试探着问。
陈铁柱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外婆喜欢槐花,说槐花蒸饭特别香。”林晚照垂下眼,做出怀念的模样,“我就想,要是有槐树,明年春天也许能摘点……”
这个理由很自然。陈铁柱审视了她几秒,才说:“后山有片野槐林。不过离得远,女同志最好别单独去。”
“谢谢队长提醒。”
对话到此为止。陈铁柱转身去安排其他事,林晚照松了口气,手心已经沁出薄汗。
这个陈铁柱太敏锐了。
而且,他说的是“野槐林”,不是“老槐树”。这意味着沈红梅说的那棵树,可能不在知青点附近,或者……已经不在了。
需要从长计议。
“晚照,快来!”王晓芬在不远处招手,“咱们住这屋!”
所谓的知青点,其实是队里废弃的仓库改建的。土坯墙,瓦顶,地面是夯实的泥地。东屋摆着四张木板床,床上铺着稻草垫子,被褥是粗布做的,摸上去又硬又潮。
同屋的除了王晓芬,还有两个女知青:一个叫李秀英,江西本地人,说话带着浓重口音;另一个叫刘翠翠,来自湖南,看着挺文静。
四个人互相介绍后,开始收拾床铺。林晚照选了靠窗的位置,这样光线好,也相对干燥些。
她从包袱里取出床单——这是从家里带的唯一一条好床单,棉布的,洗得发白但干净。铺在稻草垫子上,至少能隔开潮湿。
“你床单真好看。”王晓芬羡慕地说,“我妈就给我带了条破毯子。”
“咱俩可以换着铺。”林晚照说。
“真的?”王晓芬眼睛一亮,“晚照你真好!”
简单的善意换来真诚的感激。林晚照知道,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盟友很重要。王晓芬性格软弱,但心地纯善,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收拾完住处,已经快到中午。
食堂的钟声响起——其实是挂在树上的半截铁轨,被敲得“当当”响。
知青们拿着饭盒排队打饭。午饭是红薯饭和清炒白菜,几乎看不到油星。但奔波了一上午的年轻人们顾不得挑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