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从报纸后抬起眼皮,眉头皱成川字:“晚照,听你妈的话。”
那声“妈”刺得林晚照耳膜生疼。她看着这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四十出头,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眼神里透着长期被生活磨平棱角的麻木。原著里,他直到女儿被逼死前都在说“家和万事兴”。
“爸,”林晚照开口,声音因为长期少言寡语而有些沙哑,“我今天头还是晕,昨天医生不是说让我多休息吗?”
她边说边往前走,脚步虚浮,眼看着就要碰到桌沿——却突然一个踉跄,身体歪向另一侧,手“无意间”带倒了靠在墙边的扫帚。
“哐当!”
扫帚砸在地上,扬起灰尘。
而那个搪瓷缸,安然无恙地待在桌上。
王秀英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准备好的台词卡在喉咙里,憋得脸颊发红。
林晚照扶着墙站稳,垂下眼睑,藏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光。弹幕再次浮现:
【王秀英心情值降至:50100(计划A失败,启动计划B)】
【计划B内容:午饭时‘不小心’将热汤泼在你手上,制造烫伤,无法参加下周的招工体检。】
够狠。
林晚照抬眼时,已经换上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对不起妈,我、我这就去收拾……”
“算了算了!”王秀英不耐烦地摆手,“病秧子似的,看着就晦气。去把垃圾倒了。”
倒垃圾要经过公共走廊,那是筒子楼里信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林晚照拎起墙角的簸箕,里面只有些菜叶和煤灰。她慢慢走出门,踏入昏暗的走廊。早秋的阳光从尽头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哟,晚照起来啦?”
隔壁301的门开着,赵婶正在门口择菜,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她,“听说你前阵子摔得不轻,好利索没?”
“好多了,谢谢赵婶关心。”林晚照轻声回答。
弹幕适时跳出:
【赵婶,街道办积极分子,掌握整栋楼80%的八卦。此刻正在心里盘算:王家那口子最近老往李主任家跑,怕是又要求人办事。】
“那就好,那就好。”赵婶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凑了凑,“晚照啊,不是婶多嘴,你可得长点心。昨儿个我看见你后妈拎着两瓶麦乳精往李主任家去,你弟都快十七了,怕是……”
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林晚照眼圈一红,恰到好处地低下头:“我、我知道的。我妈说,弟弟是男丁,以后要顶门立户,我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
“呸!什么封建思想!”赵婶顿时义愤填膺,“新社会了,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成绩那么好,初中毕业考了全年级第三,凭什么不让上高中?哦对了,听说纺织厂这回内招,只要一个名额?”
来了。
林晚照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仍是那副柔弱模样:“嗯,我爸说……说让我把机会让给弟弟,他年纪小,更需要工作。”
“胡闹!”赵婶嗓门大了起来,“你才十六!他林宝根初中都没念完,整天跟街溜子混在一起,能进纺织厂?这不是糟蹋名额吗!”
走廊里其他几扇门悄悄开了缝。
林晚照知道,这些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家属院。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继母动手之前,先把“王秀英为亲儿子抢继女工作”的风声放出去。
倒完垃圾回来时,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变了。
林建国放下了报纸,脸色铁青。王秀英则狠狠剜了她一眼,显然是从儿子那里听说了走廊上的对话。
“晚照,”林建国开口,声音干涩,“工作的事,爸再想想办法。但你弟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