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三轮车带着一身伤痕和污秽,冲出了巷道,重新回到了相对开阔的通往山野的路上。
身后,那些伏击的感染者没有死追,只是在巷口发出恶毒的、不甘的唾骂声。
四人惊魂未定,浑身都是溅射的污血和碎肉。林好快速清点:箭矢又消耗了四支,车体多处凹陷,挡风玻璃龟裂,但关键部件似乎还能工作。
她看了一眼天空,烈日略微西斜。
时间,大约已经到了下午1点左右。
他们用了比预计更长的时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但终于真正冲出了城镇,前方是寂静的山野公路。
——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单调而急促的节奏。四人身上又添了新的,从刚才那场伏击战中飞溅上的污秽。黏腻湿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散发着铁锈与腐败混合的恶臭。但现在,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他们停下来清理。
身后,城镇的轮廓已被甩远,但那份被狩猎的寒意如附骨之疽。感染者当时没有立刻追来,不代表它们永远不会追来。没人敢赌。
前方的挡风玻璃蛛网般裂开,视线严重受阻,扭曲的影像如同透过哈哈镜观察世界。但这并未让车速减缓。
“前方二十米,路中间有碎片,偏右。”林昭紧盯着右侧,语速平稳。
“左边安全,往左。”林好站在另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左侧山林与路面。
林有业紧绷着脸,双手稳稳把住方向,根据两侧传来的信息,操控着三轮车在狼藉的路面上灵活穿行。三人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人肉导航系统”,弥补了破损视野的缺陷。
路况远比想象的糟糕。没开出多远,第一处车祸现场便闯入眼帘——一辆银色轿车头朝下栽进了路边的排水沟,车顶变形严重。驾驶座上,一具尸体被安全带勒在座位上,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侧,面部因撞击而血肉模糊,但身上没有看到明显的撕咬或感染痕迹,这更像是一场纯粹的、致命的交通事故。
然而,紧接着看到的景象,让空气瞬间凝固。
前方不远处,一辆侧翻的微型面包车旁,散布着令人不忍直视的残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更像是一堆被恶意拆解、随意丢弃的“零件”。一条穿着牛仔裤的腿被硬生生扯断,丢弃在数米外的路中央,断口处筋肉外翻,白骨森然。车厢附近,暗红色的内脏和碎骨混合着玻璃渣铺了一地,一颗头颅滚落在车轮旁,脸上凝固着极致痛苦与惊恐扭曲的表情,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绝非车祸能造成的惨状,更像是被某种充满恶意的、非人的力量反复折磨、撕扯后的结果。
“别细看,加速。”林好的声音冰冷,将林昭几乎要逸出的惊骇压了回去。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随即传来。一辆撞上树干的越野车里,一个身影正在疯狂地撞击、抓挠着车窗!它被变形的车门卡住,但对疾驰而来的三轮车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它猛然扭转身体,腐朽的面孔死死“盯”住车辆,被卡住的上半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青黑的手臂穿透破碎的车窗缝隙,向着三轮车的方向拼命抓挠,喉咙里发出急切而嘶哑的大笑和咒骂!每一次撞击,都让车身和残破的玻璃剧烈震颤。
另一辆横在路中的小货车驾驶室里,感染者同样被卡住,但它也发现了三轮车。它不再做无意义动作,而是将头颅死死抵在挡风玻璃上,浑浊的眼球追踪着车辆移动,腐烂的嘴唇咧开,发同样出持续的大笑和咒骂,双手疯狂地拍打着方向盘和车门内侧,试图挣脱。
林昭声音发紧:“它们看见我们了!如果……如果它们这样闹,引来别的东西,或者……记住我们是从这条路走的……”
林好眼神一寒,无需多言。她迅速举起了复合弓。三轮车在颠簸中保持速度,她利用车辆相对平稳的瞬间,调整呼吸,瞄准。
“嗖——”
箭矢精准地从越野车破碎的侧窗射入,钉进了那个疯狂抓挠的感染者的眼眶。抓挠和嚎叫戛然而止。
几乎没有停顿,她再次张弓,略微调整角度。
“嗖——”
第二支箭射穿了小货车驾驶室本就已然破损的挡风玻璃,终结了那充满恶意的凝视和拍打。
清理掉这两个“活体警报器”,紧张感并未消退。两侧山林幽深静谧,这份安静此刻充满了不确定性。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潜伏的猎手。她们不敢停留,甚至不敢过分减速,引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次经过岔路口,林有业都凭借记忆毫不犹豫地选择正确的方向,车轮碾过落叶和尘土,扬起一小片烟尘。
就这样,在高度紧张中行驶了不知多久,穿过数条岔路,绕过几处令人头皮发麻的“现场”,当前方道路一个转弯之后,一片熟悉的、错落有致的屋顶轮廓,远远地出现在了视野尽头的山坳里。
村子。
终于看到了。
可没有欢呼,没有松懈。四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片看似平静的村庄,握武器的手,更紧了些。那里是希望,也可能……是下一片炼狱。